游春池也是一脸震惊。

闻人歌狭长双眼孕着笑意,说道:“我不但有本事带你去见章真人,还有本事助他恢复神智,条件是你和池儿必须老老实实听我号令,明白不明白?”

游春池更是愕然,心想此事和我又有什么干系了?说道:“闻人宫主,你何以甘冒奇险相助章真人?难道冰湖宫和武当派有什么深厚情谊么?”

闻人歌说道:“冰湖宫和武当派能有什么情谊了?我居于西域偏远之地,和章真人缘悭一面。不过,我和万仞山万教主却是大有‘情谊’。那位白娘娘更是视七宝圣教为眼中钉,肉中刺。可恨圣教势大,根深叶茂,那浮屠圣功也确实厉害得紧,我二人实在不是万家父子的对手。放眼当世,唯有章碧津一人曾战胜过浮屠圣功。我不去助他,又能助谁?”

游王二人到底修养过人,只震惊了片刻,便冷静下来,仔细思考:白云间言辞中对万仞山毫不留情,他们之间恐怕确有陈年旧怨,可是闻人歌为什么要趟这趟浑水?

王临风将信将疑,说道:“闻人宫主,魔教到底怎么对不住你了?难道就为了万仞山引你座下四徒投入魔教,你就恨他恨到能冒这么大的风险,去救一个跟你毫不相干的人?”

闻人歌哈哈笑道:“本座就是唯恐天下不乱的胡闹性子。咱们四人联手,先救了章真人,再挑了七宝圣教的老巢,岂不是大大有趣么?”

王临风听他言语闪躲,更是疑窦丛生,说道:“我师父虽然神功盖世,但要凭他一人之力铲除魔教数百年来的基业,只怕力所不及。”

闻人歌说道:“山人自有妙计,你是信还是不信?”

王临风正要追问,闻人歌竖起手掌,说道:“好了,王道长,我知道你孝顺你师父,不敢把他的身家性命托付给我,非得刨根问底儿弄个明白不可,但我劝你还是别浪费时间了。”

王临风急道:“师父对我恩深义重,我怎能不问个究竟?我对你的图谋一无所知,若是浑浑噩噩听从于你,岂不是变成你手中傀儡,半点儿也无法掌控局势?”

闻人歌哈哈笑了几声,说道:“茫茫人间,江河湖海,便是天地间最大最险的一副棋局,黑子白子相继而落,腾挪移动,变化万千,你当是棋子自己在走么?凭你还想掌控局势?你掌控得了吗?趁着万千鸿不在,万仞山又缠绵病榻,山中无老虎,咱们快快成事去罢。你再犹豫不决,必然后悔终生!”

王临风胸中一震,心想就算闻人歌不怀好意,最多也就是把师父害死了,坏还能坏到哪里去?以师父的性子,死了没准儿还是解脱……反正师父不得善终,我也不想活了,连死都不怕,还怕区区一个冰湖老妖?于是把心一横,说道:“虽然我不信你,但我想救我师父。”

闻人歌笑了笑,说道:“我的徒弟要是像你这么孝顺乖巧,我又何苦一把年纪还在江湖上折腾?”

王临风说道:“你要我怎么做?”

闻人歌说道:“第一件大事,就是吃了软筋散的解药,一个废人可派不上用场。”捏起丹药,送到王临风唇边。

王临风张口就吞,过了一会儿,丹田中升起一股暖烘烘的热气,通体说不出的舒泰适意,又试着运转内功,真气立即流转全身,说道:“咦,这真的是解药。”

闻人歌说道:“那还能是假的吗?我要是想杀你,一路上有多少机会,何必等到现在?池儿,你也把解药吃了,你一样大有用处。”

游春池心想我跟随王道长等人西行,本就是为了营救章真人,没想到世事变化波橘云诡,虽然落在闻人老妖手中,却是殊途同归了,于是默默吞了解药,不一会儿也恢复了功力。

闻人歌取出两套黑色衣衫,与白云间的服色一模一样。

游王二人不再多问,迅速更换衣装。

三人走出屋外,只见月色凄清,满院雪光,松柏苍翠,枝干弯曲,在雪地上投下一道道纵横黑影。

白云间独立廊下,眼望满月,背影格外寂寞孤单。

听到三人脚步声,她转过头来,没好气地说道:“闻人宫主,你就给他俩喂个解药,怎么花了这么长时间?”

闻人歌说道:“两个小家伙疑心还挺重的,费了不少唇舌。”

白云间冷冷说道:“何苦?掰开嘴巴把解药塞进去不就成了?”

闻人歌微微一笑,说道:“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我把解药喂到他们嘴里,他们恢复功力,马上就舞刀弄枪来对付我。到时候,雅陵峰顶喋血鏖战,闻人宫主血洒圣教总坛,啧啧,白娘娘可真是机灵得紧啊!”

白云间被他哽了一下,登时说不出话来。

游王二人到底少年心性,虽然局势紧迫,却也忍俊不禁。

白云间大怒,对王临风说道:“这姓游的跟我非亲非故,他笑话我也就罢了,你怎么敢嗤笑于我?武当派的道士,便是这么目无尊长,没大没小吗?”

王临风奇道:“贫道如何跟白娘娘沾亲带故了?还请娘娘指点。”

白云间冷笑说道:“你好会装模作样啊,你当真不知道我的身份?”

王临风神色茫然,说道:“你不就是白云间白娘娘吗?难道这不是你的真名?啊,我也觉得这名字不像是真的。”

白云间急道:“白云间怎么不是真名?你真没见识!”但瞧他神色不似做伪,顿了顿,说道:“万千鸿就从没跟你提起过我吗?只言片语都没有?”

王临风迟疑说道:“万千鸿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不是吵嘴斗气,便是打架斗殴……嗯,我觉得他两样都不如我。”

白云间怒道:“你少胡吹大气!万千鸿何等样人物,怎会不如你这呆头呆脑的小道士?”抬手就要抽王临风的耳光。

王临风此时已恢复功力,岂容她逞凶斗恶?手腕一翻,三根手指搭住她的手腕,内力送出,震得她腕间一阵酸麻,口中说道:“你怎么动不动就伸手打人?还讲不讲道理了?”

白云间骂道:“你居然敢碰我的手?好一个忤逆尊上的小混蛋,还不快快松开?!”

王临风稍作迟疑:难道她和我哪一位师叔是血亲么?于是松开了手,问道:“尊下到底是何人?为何频频自居为王临风的长辈?”

白云间那冰肌玉骨的手腕显出三道青紫指痕,又羞又恼,低声说道:“好,好……万小狗,你居然狠心无情至此,对着你的相好,连提都不提我一句……这么顽劣别扭的脾气,一定是从万老狗身上学来的……”忽然提高音量,说道:“王临风,你要是敢看我的脸,我就杀了你!”

王临风只觉得莫名其妙,心想:“你又是什么绝世美人了?我还巴巴地要看你的脸不成?”但听她语气颇有孤苦哀怨之意,不由心中微动,说不出难听话了。

白云间背过身子,大声说道:“闻人老妖走在我右手边,两个小混蛋装作随从跟在我身后。你们给我把脑袋放得低低的,不许多看,不许多问,更不许走错一步。”说罢,抬手掀开帷帽两边黑纱,露出面容,昂首挺胸大步走出。

三人依言跟上。

走到客舍门口,数名守卫刀剑相交,叉住去路,恭恭敬敬说道:“闻人宫主,实在对不住。总坛是我教机密重地,未经少主许可,就算是客人也不能随意走动,还请您老人家留步”说话间,目光移到白云间脸上,忽然“啊”的大叫一声,好像活见鬼般连退数步,伸手指着她,颤声说道:“是你,是你!你回来了,你回来了?!”

白云间厉声叱道:“你们是人还是石头?挡着路做什么?快滚一边去!”

群守卫点头哈腰说道:“是,是,您老人家请了!”连忙收起兵刃,退到一边,模样甚是惶恐惊惧。

白云间领着三人径直走出客舍。

魔教总坛之楼宇屋舍成百上千,地形甚为复杂,但白云间对此地颇为熟悉,穿过无数月洞门,走过无数花园,踏过无数长廊,绕过无数亭台楼阁,一路向峰顶而去。

总坛之中岗哨甚严,路上不知遇到多少巡逻守卫,但只要看到白云间的面容,众守卫都是一脸惊愕恐惧,眼睁睁看着众人扬长而去,哪敢出言阻拦?

游王二人站在白云间身后,无法看见她的正面,不由大为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