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1 / 1)

"他......他想奸/污我,我反抗中杀了他。"雪澜告诉自己这不算着撒谎,张子怜的确想毁她的清白,只是不能让离在天知道是云舒干的,他一定会杀了云舒的,她就是自己死也不能让云舒出事。

"你知道吗,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他的面孔突然变得狰狞,像是极力在隐忍着什么。

雪澜当然觉得他是在恨自己,恐怕连着自己的家人也一起恨了,忙拉住离在天的衣袖为自己辩解:"我不是故意的,他、他那样对我,我差点就被他......我是自卫啊!"

"够了!!"一把扯开自己的袖子,却因为用力过去把雪澜甩到地上,离在天也没有回头,看着场中跪着几十人,每一位的身后都站了一位手持大刀的刽子手,只要他一声令下,他们瞬间都将人头落地。

"你知不知道,你们该死,你们雪家的人都该死。你知道那大炮毁了多少人的性命吗?我们派出了三十万人,最后只剩下八万,光是你们雪家的神武大炮让我们折损了十二万的将士,背负了十二万的亡灵,你说你们是不是该死。"

"可那是打仗!是你们来攻打我们的国家,我们只是在保护自己,如果你们没有打来,也不会牺牲那么多人。"成王败寇的道理雪澜是明白的,离在天要他们死其实真的无可厚非,但她不甘心,这些不是他们的错,战争的苦果为什么要他们来承担。

"你说的对,我不该怪你们,就连我大哥的死,我也不应该算到你们头上,毕竟雪云锦也死了,就算他不死也不是他的错。但是我要给我的部下一个交代,给阵亡的将士一个交代,给我父皇母妃一个交代,他们的愤怒和怨恨都要发泄,我不能诛杀南瑶的皇室成员,所以你们雪家必定是首当其冲来供我们泄愤的牺牲品!"他说这话的时候,目中闪着仇恨嗜血的光芒,只是他的心里像是有一把刀在割,痛苦,却不能言。

"不!你曾经说过要放过他们的,你只是嫉恨我,所以才迁怒我的家人,我愿意赎罪,我求求你放过他们。"

"我是说过,但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为了你这样的女人根本不值得。"

"我值得的,我值得的,我可以证明,我什么都愿意做,你要是厌倦了,就是把我杀了或者充军也无所谓,我只求求你放过他们......"什么风骨,什么尊严,她现在只想让他们活着,她好像又看见了雪颜的脸,那金属刺破皮肉的声音回荡在耳际,扑哧、扑哧、扑哧......

"我会留下你,也不会杀雪云舒,这是我对你最大的宽恕。"

被反绑着跪在地上的雪广源突然嗷嗷大哭,嘴里一遍一遍地叫着阿澜阿澜,他其实想说杀了他吧,但是放过他的儿女,但是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因为说什么都没用,他们会死,他的阿澜会活着,但是必定生不如死。

雪澜爬到离在天的脚边,拽着他的裤脚祈求哭号,可是他置若罔闻,甚至没有看她一眼,薄唇冷冷地吐出一句残忍的话:"从此,再也没有云城雪家了。"

一声惊雷炸响,风卷残云,天边黑云翻滚,风雨将欲来,天地一片肃杀之意。

然后,手起,刀落。

雪澜的一颗心,就随着那?亮的刀锋,忽的就这么沉了下去,那么的深、那么的沉,然后泛起彻骨的冰冷,瞬间霜冻了她。

鲜血染红了大地,连日来的阴霾终于积蓄成瓢泼大雨倾泻而下,漫天雨丝如刀如剑,打湿了她的脸,有几分憔悴。

雨水落在地上积聚成溪,混着凄厉的血红色缓缓流淌。

血流成河。

云舒站在一边,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47 前尘忆梦(二十二)二更

"阿澜,爹说,每一个人死后都会化作天上的星星,你抬抬头,姨娘就在天上看着你呢。"雪盈牵着她的手,安慰道。

"阿澜,你说你和我谁长得好看?我觉得是我,但为什么来的客人都只盯着你看?"雪颜看看镜子又看着她,无比认真地比较着。

"阿澜,我听华音寺的普圆大师说人和人相遇皆是因为有缘,前世种什么因,后世得什么果,我就想啊,我一定是前世造了什么孽,今世才会和你有这么一段孽缘。"云舒拉着她的头发一个劲地抱怨。

"阿澜,娘亲快死了,你以后要照顾弟弟,娘亲给他起名叫云月,你可不要欺负他。"娘亲苍白着脸,虚弱地叮嘱。

"阿澜,给爹爹省点心,不要总出去闹。对了,你的月钱还够吗,不够就和云舒说,他不给就打他。"爹爹笑呵呵地拍着她的脑袋。

那些日子,再也回不去了吧。

无尽的黑暗笼着她,她在和暗中瑟瑟发抖,不敢面对、不敢醒来。

有什么湿热的东西掉到她的脸上,然后逐渐变冷,雪澜颤抖着的手慢慢紧握,再放开,再紧握,就这样反复了几次,好像这样也需要她全部的力量和勇气。

倏地张开双眼,云舒苍白的面容映入眼帘。

云舒见她醒来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默默地流泪,曾经灿若星辰的双眸已经变得如死灰一般,两颊凹陷下去,整个人憔悴不堪,完全是靠着一口气在苦苦支撑。

惊觉他们正在马车里,雪澜涩涩地开口问:"我们这是上哪去?"

"离都。"云舒清澈的嗓音变得沙哑,听起来那么苦涩。

"是离央的国都吗?"

云舒点点头,用袖子抹了一把眼睛,可是眼中的泪水怎么擦也擦不完。

雪澜抬手想触碰他的脸,可就在半空时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而抓住了他的手,急迫地问道:"兮儿呢?兮儿怎么样了?"她记得离在天说只会放过她和云舒,那他有没有把兮儿怎么样?

云舒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难过地抵下头,"兮儿他......"欲言又止。

一股绝望席上她的心头,直觉告诉她兮儿出事了。"他还那么小,那么小,离在天怎么下的去手......都怪我、都怪我,要是那天我不坚持把他带在身边,而是把他留在红楼里,说不定就不会......都怪我、都怪我......"拼命地捶着自己的脑袋,雪澜头一次觉得自己这么笨、这么该死,为什么死的人不是她,她宁愿用自己的命换兮儿的命,为什么死的不是她!

云舒忙拉住她的手,不让她在继续自责的行为。"你不要多想,也许兮儿还活着也说不定。"

雪澜一愣,抬头不解地看向云舒,似有些反应不过,片刻过后猛地拉住他的衣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离在天没有杀兮儿?"

"离在天本没有注意到兮儿,可是他的部下李萧然提醒他要斩草除根,离在天就起了杀心,我知道了以后就抱走了兮儿跑了,本想寻一户人家来抚养,可是没想到很快就被找到了,无奈之下就把兮儿装进了一个木盆里,顺着流清河......"云舒说着说着就又哽咽起来,想起兮儿当时的哭声,他的心都要碎了。

"你......你怎么那么笨啊,既然都跑了出去,为什么还会被人抓到!兮儿,兮儿,他还那么小,你叫他怎么活......兮儿一个奶娃娃能怎么样,离在天为什么不肯放过他!"

云舒一把抱住她,"你不要难过,也许、也许兮儿会活下来呢,我把雪玉放到了他身上,以后我们一定能再找到他的。"

雪玉是雪家的家传宝物,产于极北雪域冰川之地,纳天地灵气、萃日月精华,有驱邪物、避百毒之效,历来只有雪家的家主可以佩戴,雪广源把它传给了云舒并嘱咐他日夜不离,现在云舒把它放到兮儿身上,一是为了佑其平安,二是为了日后作为寻找相认的凭证。

雪澜靠在云舒的怀里,愣愣地看着马车的棚顶出神。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她再也没有一滴眼泪,她哭够了、也伤够了,可是悲伤痛哭过后呢,又该怎么办。

这个时候,她的心里反倒没了那些锥心刺骨的痛苦,那些吵杂喧嚣的过往,终究变得空荡荡的,耳边似乎还能听见爹爹的声音,他哭号着叫着阿澜阿澜,然后逐渐变得遥远,越来越远。

还有雪盈的叹息、云月的哭泣、雪颜苍白的笑容,都越来越远。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连在活着的人心中的那份记忆,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发淡薄。

雪澜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他们明明才刚刚离去,为什么就想不起他们样子了!?她无耻,她简直狼心狗肺、猪狗不如!

云舒没有拦住她,只能把她抱得更紧,再次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