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澜腿骨断了,方才一直忍着,这会已经满头大汗,一听还要照顾伤员,不干了:"喂,我都这样了......"声音有气无力,已经走出几步的云舒听见也装没听见,留下雪澜和那陌生男子大眼瞪小眼。
"呃......"尴尬地瞅了眼男子,只好无奈地道:"那好,下面的可能有点疼,你忍着点哈。"裤管已经被云舒卷了起来,雪澜暗自庆幸他伤在小腿,要是大腿她还不得尴尬死。掏出自己随身的妆刀,在伤口上小心地割开个十字口,用刀背在四周挤压,排出里面的毒血。
"唔--"
听到男子闷哼,雪澜心道一个大男人连这点痛都忍不了,不过看在美男的面子上,手上的动作还是放轻了。"你忍着点,表面的毒血要是不排干净,四周的皮肉就会腐烂,倒时刮肉的话会更疼。"
躺在地上的男子已经能够勉强支起身体,他小心翼翼地看着雪澜,没有说话。此时天已经彻底黑了,月亮爬上天际,柔和的月光洒了一地,那个在他面前无比认真的少女,竟然比明月更加皎洁美好。他不是没见过绝色的美人,却没有一位如她一般,明眸善睐、清丽无方,淡雅却不失明艳,又隐约透着那么点妩媚柔情,可以窥视的见日后的瑰姿艳逸、风姿绰态。
她取出两粒药丸,放在嘴里嚼了嚼,又随手摘了两朵地上的红花,揉碎后和着嚼烂的药丸,敷在丝绢上包住他的腿,红花本结了冰,一股冰凉自他的伤口蔓开,而她柔然的手指不经意地触碰他的皮肤,却又觉得火烧一样。他的砰砰砰地乱跳。
"行了,这红花没别的用处,消消炎还是可以的。你现在应该有点知觉了。"雪澜拍拍手,有些得意,抬起头看见男子已经撑起了身子,正定定地看着自己,黑暗中有些瞧不清楚,但是她能感到他目中的灼热,面对这个英俊的男子,雪澜觉得脸颊发烫,有些羞愧地别开了脸。
"你叫什么名字?"男子轻轻地问,声音低沉有磁性,因为疲惫略带沙哑。
他的声音真好听......雪澜情不自禁地想,面色涨的通红,幸而夜色里对方看不到。"............"
"阿澜阿澜,我回来了。"还没等回答,就见云舒坐在马车赶了过来,"怎么样,弄好了么?"
"哎呦小姐啊,你这是怎么弄得啊。"赶车的张伯看见雪澜坐在地上,腿上绑着夹板,又是心疼又是自责。
云舒把雪澜背上了车,又把男子扶了上去,自己这才钻进去。张伯长鞭一甩,马车徐徐前进。
"小弟冒昧,敢问这位大哥,见你衣着不凡,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见车内气氛尴尬,云舒出来没话找话地问。
"我四处游历,途经此处,正巧赶上这十里霜红的盛景,所以就来见识见识,没想到不慎被毒蛇咬伤,多亏遇上了二位,大恩大德,离某定当铭记于心。"男子礼貌地回答,说的全是客套话。
"李大哥严重了,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云舒听差了,毕竟南瑶没有离姓。
男子笑笑,任由他误会,没有解释,别过眼去,却正好对上雪澜一双清亮的眸子,两人视线相碰,均是面色一红,低下头不再出声。
气氛就一直这么不冷不热,云舒和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雪澜则一直用眼角偷瞄着他,云舒看在眼里,心情微微有些怪异。
28 前尘忆梦(三)
行驶了好一段时间,几人来到一处荒凉的小镇,找到一家不大的客栈。店家本来已经打烊了,云舒随手塞给小二一张银票,店小二马上点头哈腰地把几人请了进去,又应着云舒的吩咐请来了郎中。
"蛇毒没有大碍,再喝几副清毒的汤药即可,不过这位小姐的伤势就不好办了,得接骨。"重新给男子包扎了一下,郎中检查了雪澜的腿,果然如云舒所料,摔断了,而且是位置极不好的膝盖处。
接吧,也没什么别的办法。雪澜咬牙切齿地看着那郎中摆弄自己的腿,痛的那叫一个锥心刺骨。
一旁的云舒也满头大汗,龇牙咧嘴叫也不是不叫也不是,他的胳膊啊,那只从小连十斤以上的东西都没拎过的线条优美的白皙手臂,此时正被雪澜当做手绢叼在嘴里,上下牙关一合,马上变得血肉模糊,结果老郎中在给雪澜接骨后又不得不给他包了三层绷带。
"行了,一个月之内不能拆钢板,两个月内不能走路。"老郎中发了狠心,把雪澜的腿绑的死死的,然后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年轻人不知道小心哪,老来一身的毛病。"
"哼,能不能活到老来还说不定呢。"云舒揉着自己粗了一倍的胳膊嘟囔了一句,却不想被雪澜听个正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嘿嘿,说的有道理。"老郎中笑眯眯地点头,山羊胡子一颤一颤的。
"哪那么多废话,告诉我什么时候能好就行了。"雪澜没好气地问,这老东西下手真够狠的。
"哼,能好个八八九九,这位小姐算是运气极好的了,碰上了我的接骨术。"幸亏是他,否则这条腿就要废了。
此时任谁都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寒酸的老郎中正是天下闻名的神医"见死不救",而他在十年之前已经与雪澜有过一面之缘,那时他救她一命,作为交换带走了雪家最珍贵的宝物,从此销声匿迹。此时此刻,他第二次为她诊治,接好了她几乎注定要残废的腿,可却只收了诊金。而更加没有让人想到的是,二十年后,也是在他人生的最后一年里,他第三次与她相遇,把他带走的那件宝物还给了她。
打发了郎中,雪澜又差使了云舒一番,直到云舒暴跳如雷,这才满意地歇下。
第二日,又是好天气,昨日搭救的男子已然痊愈,三人萍水相逢,不好多问什么,寒暄了几句便挥手告别。
"李大哥一路走好。"雪澜赖在云舒的背上不肯下来,心中微微有些失落。
男子牵着马,看着眼前清理无双的少女,薄唇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他这一笑迷了雪澜的眼,这男子骄傲冷漠,一笑间却堪比山花烂漫,那淡淡地笑颜凝固在嘴角,连灿灿地太阳也失了颜色。
雪澜痴痴地看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小路的尽头也没有回过神来。
"喂,人都走了,你也回魂吧,我的腰都酸了。"云舒抗议,语气酸酸,"既然舍不得,怎么不开口留一下啊,瞧那公子看你的眼神,想必也是对你有意哦。"
"你说什么呢......谁看他了,我看他干嘛......"雪澜羞红了脸,眼睛咕噜噜地转了一圈,转而笑道:"看他还不如看你呢,他哪有你好看。"
"哟,我这种姿色怎么也入得了澜小姐的眼?邀月公子要是知道了,怕是要伤心了吧。"
"瞧你说的,咱么雪三公子的仙姿云城里谁人不知,邀月公子怎么能跟你比。"
"............"
"............"
又是一番斗嘴,两人已经从客栈门口吵到了马车上,那郎中的药还真管用,只要不动就不会痛,雪澜也有了精神。
云舒本是替老爹来谈生意,生意谈好了自然要回去复命,两人半路看见皇诏,原是自家二哥雪云锦被国主招做驸马,婚期将至,于是两人马不停蹄地往回赶,不出五日便回到了国都云城。
要说雪家世代经商,所谓士农工商,本来就没有地位,偏偏到了他们雪老爷这一代,把权钱关系看的透彻,于是就让二儿子去从政,没曾想雪二公子志不在此,硬是去参军保家卫国了,还从小兵做到了大将军,又被国主最宠爱的南宁公主看重招做女婿,可谓光宗耀祖,笑的雪老爷合不拢嘴,看着女儿腿上的钢板都是美的。
等等,钢板!?谁伤了他的宝贝女儿,他要扒了他的皮,不知道他儿子是驸马爷、大将军么!哦,自己摔得啊,那就怪不了别人了,不过云舒你身为男儿,对自家姐妹照顾不周总是有的,就罚你照顾你澜姐到她康复为止好了。
雪澜这个人消停不得,于是接下去的三个月里,风流潇洒、俊逸出尘的雪三公子背着清丽绝俗的澜姐儿满大街溜达的这一幕,成了云城里独一无二的风景。
雪澜地上蹦了几下,感觉膝盖有些怪怪的,腿脚早就好了,但是总感觉不怎么舒服。
"你最近有二哥的消息么?"云锦二哥和公主已经大婚,国主赐了将军府,却只有公主一人在住,因为大婚的第二天新驸马就被派去边境驻边了。虽然武将是这样的,但是她隐约感觉有些不对劲,南瑶人喜欢舞文弄墨,最不济也倒货经商,生活富足、文质彬彬但是体弱纤瘦,军队简直形同虚设,加之历代国主不重视,武将几乎没有用武之地,可是偏偏给了二哥这么大的封赏,又加之频繁地练兵,难道......
云舒吊儿郎当地靠在椅子上,把玩着手中的折扇,"还不是那么回事,驻守在红河关,最近那边紧张着呢。"
"怎们说?"
"知道国主为什么招二哥做驸马么?"云舒神秘兮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