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1 / 1)

帝师系统 荀南河南河 3171 字 4个月前

她起身:“你就穿成这样?头发要不要我帮你擦。”

辛翳满脸提防:“不用!少在这儿献殷勤,别摆出一副关怀的嘴脸。”

荀南河微微挑眉:“我发家致富还要靠您呢,你要是因为头发没擦干受凉,病成了傻子,我的令尹梦也不用做了。要不然叫奴仆进来?”

辛翳觉得他嘴里吐出的这话,好似跟他平日的样子都不太一样的。

只是,明明刚刚还剑拔弩张,事态怎么就转变的这么……平和。

辛翳满心说不出的别扭:“你还打算叫寺人进来?”

荀南河:“我进来的时候都是打过招呼的,寺人进来见了你我在这儿也没什么。要不我来给你擦,正好你也听我说话。……放心,我又不可能给你擦着擦着头发把你脑袋拧下来。”

辛翳一屁股坐在了矮几旁边,荀南河拿着软巾盖在他头发上,辛翳立刻道:“坐下,你站那么高干什么!”

荀南河:“……”

荀南河真是对这种小屁孩上司没脾气,只能道:“大君生母是燕女,燕人大多身量高大,肃王也并不矮小,大君以后肯定会长高的。”

辛翳哼了一声:“这用不着你说!我以后肯定比你高,也不会像你这样弱。”

荀南河两手隔着软巾按着他脑袋,倒是真想把他脖子给拧了。

不过光看他头发,也能猜到他母亲当年有怎样一头柔软秀丽的长发。

辛翳侧耳听到了外头的脚步声,看来他们都来了。他一边享受着她的服务,一边懒懒道:“你说吧,若是邑叔凭想要继续控制大楚,他会怎么做?”

荀南河轻笑:“其实很简单。我听说大楚过往宫中被驱逐的公子都居住在丹阳城南,只许与平民女子婚配,送到那里的子女不计其数,包括肃王膝下的其他公子……”

辛翳仰起来头,软巾滑落,他盯着荀南河:“妫夫人无子。”

荀南河微笑:“妫夫人是否有孩子,并不重要。相信那里,一定有年纪合适的孩子。”

辛翳:“除非他疯了,这就是在动摇楚国的根基。”

荀南河垂眼:“这种事情做过的人太多了,只是楚国的众公子地位低微,他做起来难一些。你本就年幼,对外名声又不好,但邑叔凭施惠于民,民有声望,他又对许多军力强大的县公给予好处,有不少县公与孔氏关系密切。所以如果他随便从丹阳抓一位年纪合适的公子,而后拥立那位公子,你是无力反抗的。”

辛翳眼中寒光闪烁:“他若是做出这种不道行为,那反而我可以以楚王身份,联合那些与他关系不善的氏族,去镇压孔氏!他反而是自寻死路!”

他才十二岁,听见了这话,不怕,反而涌起一阵反抗与杀意。

这实在难得。

只可惜,他还是太小了。

荀南河:“你怎么会觉得有氏族站在你这边呢?你是真的觉得给你送书来的,暗中帮助你的氏族,是真的只是想帮助你?如果孔凭拥立其他公子,那与孔凭为敌的氏族非但不会拥立你,而是也会杀了你,而后拥立一位丹阳的公子。你想问我为什么?那你告诉我,一个虽是正统但满心斗志、且有野心的小楚王,和一个连书都没读过、乡野长大的公子,哪个更好控制?”

辛翳微微一愣,眼光闪烁。

荀南河手指隔着软巾,轻柔的拧干他的长发:“你除了正统,就没有别的值得他们拥戴的东西了。如果拥戴你,孔凭被灭,以你表现出来的野心和性格,必定想要把孔凭的势力都收到手下,拥戴你的氏族再显贵不过是个‘氏族’罢了。但若他们扶持一位乡野公子,打赢了孔凭……那不但能控制乡野公子的视听想法,更能摆布他的婚姻,控制他的一切那他们就是下一个一手遮天的‘孔氏’了。你说,要你是氏族的宗主,你会怎么做?”

辛翳双肩微微颤抖,他焦虑过,想过很多对策,但从小就是太子就是正统,就是楚宫唯一继承人的他,从来没想过这种可能性。

这种可能性不但存在,而且逼得很近了。他甚至头皮发麻,觉得可能就在现在,邑叔凭就已经从丹阳接一位公子出来,编造些曾被肃王宠爱或是妫夫人所生的身份,然后集结地方的县公,秘密联系郢都的近卫驻军,准备开始要逼宫了。

荀南河细细的擦干他的发尾,跪在他身后略低头的时候,声音恰在他耳边响起:“而且,若是逼宫杀死了你,什么正统不正统,就再也不是大楚的氏族们,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辛翳猛地转过头来,目光像针似的望着她,他腾地翻身起来,一把抓住她领口,几乎要把跪着的她拎起来,脸色惨白:“是他已经在这样做了么!是不是近卫现在已经在楚宫外了他!他只是进来让你告诉我这一切!让你把我控制在主宫里!是不是!”

荀南河注视着他眼中的恐慌与狠绝,呆了一下。

他在害怕。那种恐惧不是孩子害怕黑暗与昆虫,不是害怕父母指责与挨骂。

而像是更深一些,更本能一些的恐惧,像是落单的人在战战兢兢地在荒原的黑夜里生起了火,敏锐与恐惧的环顾四周抱紧自己。

他是怕死。

怕被黑暗吞噬的尸骨无存。

辛翳几乎站起来,压低声音,咬紧牙关,睚眦欲裂:“孤才不会让他毁我大楚!他若是这么做了,孤也有办法今日离开宫中,等有一日,孤会回来的!就算在外流落十余年,孤也会回来的!到时候,他孔氏全家老小绑在炮烙柱上,也是迟早的事!他等着,我迟早要亲手将他开膛破肚!”

荀南河一把捉住他手腕,安抚道:“不是今日。我只是与你说我的推测。不过孔凭是否已经在这样打算,我并不清楚。他一直以为我是个卖货郎,所以并不将我真正当成心腹。”

辛翳缓缓坐下来,肩膀却并不松懈,他抬头望着荀南河,双眼黑白分明。他面对恐惧不是躲藏与怯懦,而是逼出了野兽般的警觉与拼死的斗志。

辛翳的声音颤抖却也坚定:“虽然不是今日,但却可能是每日,却可能是往后的每一日。这就是一把剑,时时刻刻悬在我的头顶。”

荀南河望着他的头顶,心底有些心疼,半晌道:“您必须确认自己是楚王,且是唯一的楚王。田陈篡齐仍要杀齐简公而后再立齐平公。您若是唯一的楚王,这场和孔氏和天下公族的战役,您就不太可能会惨败了。”

辛翳手紧紧抓住衣摆,捏的指节发白,他身子似乎在发抖:“你说得对,若我是唯一的楚王,我将不可能再输,最多只是平手,只要熬,只要我再韬光养晦,这大楚迟早会回到我手里。”

他却又蹙着眉头惨笑:“唯一的楚王?唯一的辛氏?你这不就是要我诛灭丹阳的小宗么?但荀师,你可知道你说了多可怕的一句话。你知道若算来前代公子的子嗣与我父亲驱逐的公子,就算小宗血脉不丰,但血缘上还能被扶持为公子的,有多少人?怕是少说要十人以上……”

他压低声音,语句中唤了她一声“荀师”。

荀南河跪直身子,面容在月光下清冷,她抬起并袖的双手,露出淡淡的神情:“臣只是建议大君釜底抽薪以绝后患。前代肃王继任时,就曾闹出过小宗野心滔天与氏族联络的事情,肃王便曾诛杀过数十人小宗而后将他们迁至丹阳。当年的野心,如今未必断绝了。他们只是没机会罢了。”

荀南河顿了顿,道:“要怎么做取决于您。但我提醒您一句,您现在还是有能力做到很多事情的。你的那些少年门客,不是白养的。您能不能做大事,他们能不能做大事,取决于您接下来的每一步。”

荀南河声音平直,却对辛翳称“您”,仿佛早已将二人关系视为朝野君臣。

荀南河:“如今恰逢秋收, 丹阳也要秋祭东君, 群公子极其后代虽然地位不再,但毕竟也是楚国小宗,拥有贵族身份和王君血脉, 在丹阳的祭祀中必定要他们参与。但在祭祀之中, 小宗贵族的饮食,必定与祭祀中其他人决然不同……”

辛翳双眼闪烁:“你是说下毒?下毒非丈夫所为……”

荀南河挑眉:“您有比这更高效的办法么?有比这更干净的办法么?”

辛翳:“……没有。你继续说。如果毒物被他们自行防治解毒了, 那这件事可就做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