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讲了这些后,缓缓撑起身来:“舒,是我太纵容你,你还远远不够做个王。但南公写信给我,说南姬,也就是你的妹妹暄,有佐王的才能,也有扶持你的意念与能力。孤这次伤的实在重,或许后头的日子只能苟延残喘,所以往后,真的就是你们二人相依为命了。”
舒眼眶红了,她毕竟是晋王膝边长大,与父亲感情深厚,吸了吸鼻子:“求阿翁不要说这样的话。阿翁一定想见我们二人重逢的对吧,那就让我们二人多陪陪您!”
舒膝行过去,握住晋王的手,低声道:“而且,我还……我还什么都不懂,如何能担得起晋国啊!”
晋王躺在床上,轻声道:“孤会在这几日,尽量多请人进宫为你授课,也会给你写下,晋国哪些世族可用,哪些世族不可用,谁是能信任之人,谁又又怎样的脾性。你到时候都一一记好……”
他呼了一口气,又道:“你长大后,虽然应该娶公主为妻,但为了防止你的身份暴露,你便和暄成婚,这样最为保险。我给你留封告书,就说南公与我有救命之恩,你必须要娶南公之女报恩。而后让暄选一男子,与那人交好后,让暄诞下‘王嗣’,那个王嗣身上至少也是淳氏的血脉。记得,暄万不要选自己钟情的男子,因为在他知道秘密后……只有死路一条。”
南河:“……”
晋王连这都想好了!
这不就是为了王嗣,找男人借种,借完了就立刻杀掉么!
不过估计她要是真的当了未来的晋王后,怕是永远不能在人前摘下面具了。
晋王:“你不能娶列国公主为妻,在政治上本就少了助力,未来会更加艰难。暄,苦了你了,流浪多年,又要让你回宫中辅佐你女兄。但……阿莹还在,你们母女三人一定可以撑过去。你母亲……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
阿莹?
说的难道就是现任的晋王后,曾经的魏国公主,魏妘。没想到晋王这个年纪了,还唤王后的小名。
正说着,宫人轻轻推开了一条门缝,低声道:“王后到。”
晋王后提裙冲了进来:“淳任余!你凭什么不让我见她!”
宫人关上门,那个身影逐渐走近,满脸是泪,哭泣道:“你这个混蛋老匹夫,你凭什么不让我来看你的伤势,你凭什么不让我来见我的夭夭!”
那三十多岁的妇人身材娇小,面相能看出几分年轻时候的娇蛮,但在传言之中她又是出了名的贤后。这会儿她又恨又怕的走过来,双眼望着南河,猛地愣住了。
她满脸想念又陌生,瞳孔颤缩,想笑却又笑不出来,不想哭却又泪流满面。
她终于靠近,却不敢搂抱她,只捂着嘴,啜泣道:“夭夭!我的夭夭”
南河心底叹了口气:她扮演了太多年死爹死妈的角色,实在是对这种场面应付不来啊。
在魏妘泣不成声时,南河缓缓伸出了手臂,僵硬的抱住了她,尽量软下声音道:“阿母,夭夭回来了……”
他怎么觉得以前也听人这样摆出一副老好人的面孔拐着弯怼他……
晋王帐下,匆匆忙忙跑进跑出几个人,似乎给晋王回话,过了一会儿,晋王招他们几人和乐莜进帐。
晋王把手边的木碗扔在了乐莜身上,乐莜低着头,被砸的像个人高马大的孙子。晋王气得伤口都要崩了:“乐黑臀!你是要干什么!”
乐莜咕哝一声:“大君,别这么叫我……”
晋王气得把勺子也扔过去了:“我就叫你名怎么了!当时你出生的时候,怎么不给你起名叫‘夯’叫‘傻’!你凭什么将白矢驱逐出去!还闹得这样大!你知道他都干了什么吗?!”
此为防盗章, 请V章购买比例达到50%后再看文 重皎本垂眼敲鼓,却忽然表情一变。
他一把捉住辛翳肩膀, 另一只手从袖中抖出一个玉铃来。
辛翳回头:“怎么了?不是说不让拿铃铛么?”
重皎神色严肃:“这玉铃没放下铁舌。”
他手绕着玉铃首部的红绳拽了几下, 玉铃上端有孔, 原来是那红绳下挂着发声的铁舌,只是之前绳子抽紧,就算被碰撞也不会发出声响。这会儿他在手指上绕了几圈,将红绳放下, 抬起手来。
那玉铃高举,重皎晃了晃手腕,却听不到玉铃响声。
辛翳转头看去, 只见那铁舌在玉铃内微微打转, 却像是有灵,就是不碰到铃壁。
重皎脸上显露出惊愕的神情来。
辛翳先惊后喜:“难道是说”
重皎摇头:“不……他的魂魄并没有回来。但……也没有去遥不可及的地方。”
辛翳皱眉:“什么意思?”
重皎:“他的魂魄没有通往天上, 也没有去地下, 而是仍在现世徘徊。”
辛翳脸色大变。楚国早有对魂灵上天或入地狱的传说, 但说他仍在现世是什么意思?难道荀南河辛劳半生,死后却成了孤魂野鬼?!
辛翳一把抓住重皎的肩膀, 急的额头上青筋鼓起:“什么意思!你不能带她回来么?或者让她去到天上也好!怎么能让她在现世漂泊!复礼不复礼都不重要, 我一辈子见不到她也都不重要,你要让她安心去该去的地方才对!”
重皎摇头:“他在北部,离我太远了。今日是他死后第七日, 怕也是我唯一能感应到他的时候了”
忽然, 那玉铃中的铁舌不再打转, 静静的垂在正中。
重皎:“……时间过了。复礼的时间已经过了。”
辛翳:“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重皎摇头:“我不知道,只知道他的灵魂似乎仍在世间,但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回来,亦或是要去哪里。我只是个楚巫,又不是天神。“
他想了想,又道:“这个玉铃,你随身挂着。他万一真的会有一天来找你。”
辛翳一把拽掉腰带下的组玉环佩,手指又急又乱的将玉铃挂在腰带下:“他会来么?是这能招他来,还是说他听到我的声音了。”
重皎帮他系好,摇头:“我不知道。只是若他真的来了,这个铃铛必然会作响,但铃声轻微,却不会将他吓走。他是明日会来,亦或是三年五年之后会来,我也不知道。或许他就在远处飘零,终你一生等待,他也不会回到楚地。”
辛翳捏住那玉铃:“北方是哪里?秦国、晋国、魏国?还是燕赵?”
重皎只摇头:“难道你还打算去找她,还是说要把北方各国都打下来?这次晋楚之战,晋王拼死在前,公子白矢又是个将才,听说楚军也备受创伤。”
辛翳缓缓放下那玉铃,它竟然在晃动之中毫无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