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囿还是有点小钱,他们穿衣住屋上不太行,但荀囿很讲究吃,经常去城内买一些精细的食物回来,她和荀囿的牙齿都比周边一些村落的农户看起来健康的多。
荀囿种地,不为养活赚钱,只是因为他自己喜欢吃瓜。
南河勉强跟他忍了两三年的采菊东篱下的日子,学会了齐语和赵语,也学了一门周天子在位时天下统一的雅言。只是各国在平日还是多用自己的语言为主,雅言多用于书面和外交,也是士子贵族的必修课。
没料到她好不容易适应了苦日子,风云就来了。
是赵国的一位高官登门拜访,请荀囿出山。
荀囿又不是介子推,他为了自己的胃和闺女着想,也同意了。
他们搭车,从齐国向西往赵国去,她也是第一次被称作女公子,换上了到脚腕的长裙,坐上了牛车。
只可惜,当贵族的日子,只持续了不到半个多月。
不知是齐国还是赵国来的人马,围堵暗杀了他们。
可能都是门客文人临时当刺客,不甚专业,围追堵截都做的十分外行。
她与爹逃了。
荀囿身受重伤,临死之前也感叹自己没有富贵命,只是舍不得还没及笄的女儿。他被南河扛着,一路流血,一路笑嘻嘻的感慨,早知道就该在齐国老老实实吃瓜,掺和什么。
要是临死之前能再吃一口瓜就好了。
老天爷对贪吃的人总是不会太差,荀南河拖着爹,在齐赵边界的土路上走了半夜,累的两腿战战,翻过山丘去,真的看到了月夜下的一片瓜田。
只可惜荀囿没有了力气,躺在路边闭了眼睛。荀南河看在这几年父女的份上,把荀囿葬在了瓜田边。坟垅插了个树枝做碑,前头摆了几只没熟的瓜为祭,叩了叩就走了。
荀南河之后的运气,可就没那么好了。
长廊下,一个站在宫灯旁边少年奴仆声音清亮:“上大夫到。”
此为防盗章,请v章购买比例达到50%后再看文 第二次就是刚刚看到晋王之后,一时恍惚,差点跌倒。
岁绒跟随南公与南姬期间,曾听闻些边角话,说南姬是山外他国抱来的孩子。
南公猿臂隆背,黑肤断发,虽性格温和学识渊博,但样貌堪称勇武。
而南姬却与他相貌相距甚远。
岁绒还记得自己几岁被领到山中伺候南姬时,她倚靠床边坐着,薄辰照穿蜃窗,她白皙的仿若朝霞和雪艳射,五官虽只是中上,端坐在屋中就像玉像似的使人不敢直视。
这样的南姬怎么会是南公的女儿?
但南公又留有南姬幼时穿过的小鞋旧衣,明显是将她从小养大。
岁绒不敢胡乱猜测。
但南姬也只是慌乱片刻就安定下来,沉声道:“晋王是被楚箭所伤吧。”
南河心里却骂:怎么没一箭射死这个老匹夫!
岁绒也连忙看向那躺在榻上昏迷的老头,她仔细瞧了瞧,道:“楚国青铜工艺极其高超,所以青铜箭头大多带有复杂的倒刺倒钩,你们的军医处理不当,竟就这么拔出来,弄的皮开肉绽的。这一定要用铍针清除腐肉,用麻线或鱼肠线缝一下伤口,而后再用火灼其他不能缝合的小伤口。”
南河转脸,暗惊:岁绒会医术!
领导还是给了她一条活路的啊!
南河抬手,淡淡道:“岁绒,你来处理。”
岁绒似乎很高兴:“好!南公不让先生学巫医之术,说是耽误时间,倒是这会儿终于能让婢派上用场了!”
南河:……原来你知道我不会医术。幸好刚刚没装逼。
那将军转脸,微愣:“南公为何不让女公子学习巫医之术?”
岁绒打开随身的行囊,拿了一个陶制小瓶,从中夹出一段鱼肠线,借用着军医留在榻边的工具,笑道:“南公说先生不会在山中待太多年,能教导她的时间不多,巫医之术也不是先生最需要学的东西。南公说先生堪为大才,若是只懂巫医之术就太可惜了。”
将军瞧了南姬一眼,看见她面具下肌肤娇嫩的下巴,猜测她应该年纪很轻。
与此同时,松了一口气的南河也在打量那个青年。
怪不得她眼熟,这位应该就是晋王的庶长子,公子白矢。
公子白矢幼时似乎深受晋王的宠爱,不过他生母姚夫人也去世的早。
到他十几岁时,就开始跟着晋王出入朝堂,四处征战了。晋国附近的赤戎、陆浑之戎等戎狄各部,都曾被公子白矢打的落花流水,他在军中也颇有威名。
随着他年纪长大,愈发英武善战,晋王也有些宠爱这个庶子,曾引得晋国世族大臣的反对。
几年前荀南河出使晋国的时候,曾经见过公子白矢一面,不过那时候他尚且稚气,与今日看起来大不相同。
而另一位将军,应该就是这些年在晋国为武官之首的乐莜。
名字还是挺优雅的,但实际上本人一把络腮胡子,半张脸都埋在又卷又长的大胡子里,眉毛倒立,身子高大,肚子肥硕,两臂粗壮的都塞不进胡服里去,连晋王都感慨晋国居然能有驮的动他的马。
乐莜看着岁绒一个小丫头居然满手是血的处理起伤口,也是愣了一下,转脸才对公子白矢道:“听说师泷也在赶来的路上了。”
南河挑了挑眉:竟然又要来个熟人。
乐莜望了南河一眼,走近白矢,压低声音对白矢道:“告书已经交由史官,请公子不要对外声张,毕竟南姬来了,晋王是生是死还未定……”
公子白矢点头。
乐莜对他态度温和了几分:“是你拼死拼活将晋王从战场上救下来的,这些日子你一直都陪伴着,已经不知道几天几夜没合眼了,快去歇息一下吧。”
公子白矢望着晋王,似乎颇有不舍,起身时眼前一黑,差点一个趔趄,乐莜连忙派人将他扶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