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在楚国,嫡庶就有云泥之差。辛翳为楚肃王与王后亲生嫡子,出生时就是太子,王后去世之后,辛翳由妫夫人养大,但妫夫人自己的儿子不被楚肃王所喜,在宫中也不被重视,在楚肃王死后众公子就被驱逐出郢都。
那些公子既不是有政治意味的质子,也没有被楚王赏识而封官,沦落出去只会形同奴仆百姓,甚至不许与贵族通婚。
但嫡庶之别再大,在政治手腕面前,都是可以松动的。
七百余年前,晋国还是大周诸侯国时,就曾闹出过太子被驱逐、太子叔父篡位的丑闻。而后太子杀回国内夺回政权,烹煮叔父与众臣分食,警示天下。
在多次的夺嫡之争后,使得晋国也有了驱逐群公子,只留嫡长子在宫中的传统。但野心家对于扶持公子的热情却一直不减。
一百多年前晋国被瓜分灭国,又于五十多年前被淳氏小宗复国。
晋国复国后,虽然疆土未及被瓜分前的一半,但却也再度跻身强国行列。
晋国能再度成为强国的原因有许多许多,但其中有一项既可笑又合理,那就是晋国淳氏姒姓这一脉,在复国之后,一直子嗣不兴。
一代最多能有两个儿子就不错了。
很多时候都是只有一位公子诞生,也只能不问嫡庶迎他为王。
这竟也减少了继承交接的纷争。
后宫不敢对这唯一一位公子动手,平静了不少。各个世族也除了这位公子没得选,只能争着赢得这一位公子的青睐。
就这样的晋国,复国后五十多年没有发生过太大的动荡,一路平稳到今日。
驱逐群公子的习俗也渐渐不被人们提起。
到了这一代,有太子舒和公子白矢两位,就算白矢不被驱逐,但太子舒继位应该是理所应当的。
南河听到乐莜与白矢提及了史官告书,看来是晋王在临死前立了诏?
重病之时、危难关头还强撑着让史官立告书,那这份告书必定事关继承,只有两个可能性。
一个是立公子白矢为储君。
二则是驱逐公子白矢。
那他会是因为感动公子白矢在战场上救他回来,而一时糊涂立下白矢?
还是说他为了让太子舒平稳继位,让人把在军中颇有威名的公子白矢偷偷驱逐出国,甚至逼他自杀?
南河暗自猜测着。
乐莜送走了公子白矢,回到内帐,岁绒也将伤口处理的差不多了,她洗了手上的污血正要为晋王施针,道:“婢只是尽所能处理了伤口,但毕竟晋王年事已高,伤口又深,还经历了舟车劳顿,一直没有得到妥善处理他能不能挺过去,婢也不知。”
乐莜本以为迎来了南姬就能放下心来,听了岁绒的话,又开始焦急的直抹汗:“退兵路上,若是晋王有个什么意外,必定军心溃散,引发动乱啊!难道晋国真的要要维持不住了么!”
南河在面具后微微一挑眉。
这话说的有趣。就算晋王死在战场上,但太子舒在宫中,王后也在,不算什么动荡,直接继任就是了。
师泷与乐莜这一文一武两位大臣若能辅佐,晋国应该出不了什么太大的问题。
绝不至于像他口中那样“维持不住”。
但他现在显然已经慌了,额头上的汗都滚下来落在胡子里,显然也极为挣扎。
南河略一想,了然。
怕是晋王真的糊涂了,在临昏迷之前写下的告书,是立公子白矢为储君。
而乐莜因为在军中和白矢接触得多,恐怕心中也更倾向白矢,认为白矢才是有治国之才的人。
那如果晋王真的死了,公子白矢很有可能就拿着告书带大军回都城曲沃,乐莜是跟随还是不跟随呢?到时候兵临晋宫,逼死太子舒与王后都是有可能的,他乐莜又是否能承担这样的骂名与责任呢?
这应该才是乐莜着急的理由。
不过对于南河来说,不管什么系统不系统,晋国的事,她乐意暂时看戏。
南河跪坐在桌案前,道:“乐将军,稍安勿躁。岁绒施针需要安静,您也先坐下来吧。”
乐莜叹了一口气,挠了挠头,如山一般的身子重重的落座在她对面。南河直视,只能看见他在衣服里破涛汹涌的胸肌……
她挪开自己被辣的够呛的眼睛,抬起头来,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晋国是已经决定班师回朝了么?楚国还会追击么?”
她想问的是:楚国到底打没打赢这场仗,是惨胜,还是大胜。
乐莜叹气:“是,晋王在阵前中箭,全军皆知,再加上境内大寒大旱,早已无粮草可征,这仗是打不下去了。可辛榴榴那小儿,损失倒也不少!”
南河抽了抽嘴角。
要是让辛翳听见这花名,估计都要气的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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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穿着青色直裾,衣摆略长,湿了些边缘。只是她的脚长得比较秀气,怕是会暴露了女子身份, 不得不慢行落后了几步。
小楚王简直就像是个躲在洞里的蜘蛛精,屁股坐在织的网中, 半分不肯动, 只用声音引诱他们上前。
他还没到变声的年纪, 声音中还有几分奶声奶气, 邑叔凭带着她转过一个弯去,只看到了在奇石阵中,摆着一个巨大的像蚌贝的巨石。
小少年盘着一条腿坐在巨石的凹陷之中, 坐没坐相的斜靠在其中。
他穿着一身亮眼的孔雀蓝绿的宽袖衣袍, 衣服轻薄的让人几乎能看清他身型, 腰与小臂处用编金带子固定,衣袍上似乎也织了金线,暗光处有流淌的金彩。他披发斜眼,托着腮懒懒的半躺着, 头发如水妖似的柔顺,因没长开, 脸更是雌雄莫辨的骄矜,眉眼之中都是楚地的明艳。
一只白猫趴在他膝头, 瞪着和他衣服同色的青绿大眼, 哪里是睡着的样子。这白色狸奴毛茸茸的尾巴正左右摇摆, 辛翳从奇石上垂下来的一只脚也轻轻晃着,脚腕上铃铛轻轻作响。
南河心头一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