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府,宴席之上,宾客满座,崔邈手持羽扇跪坐席上,看着中央一身绯袍,衣饰靓丽,长相妖冶俊美的年轻郎君边弹琵琶边跳胡舞的轻浮样子,简直没法直视,颇为无语。

崔邈是汉臣,也是晋王齐珩身边得重的谋臣,在崔邈看来,为君者,当恩威并施,喜怒不形。

齐珩在他看来虽聪颖过人,严明大略,文治武功兼具,但性情实在放荡轻浮。虽然候景之乱已平,南梁北伐之势被挫,确实是喜事,但齐珩一副得意忘形就在宴席上当众弹琵琶跳胡舞的样子……

着实有失体统。

可惜君臣有别,崔邈也不能上前去把他拽下来。

只能用羽扇遮了遮眼。

眼看主君都亲身上场跳胡舞了,鲜卑大臣们也根本不遵从汉臣的那一套,端起酒觞纷纷走到貌美郎君的身边打着拍子跳舞,扭臀摆腰,畅然大笑,一片群魔乱舞。

一群膀大腰圆的胡人络腮胡子们在宴席中央跳舞,那场面别提多辣眼睛了,汉臣们坐在席上纷纷别开眼。

宴席散后,崔邈来到喝得面若桃花,妖冶貌美,懒洋洋卧在正席上的绯袍郎君身边,眉心一竖,语气严厉,“殿下身为主君,即将登极的帝王,行事着实不该如此轻浮放荡。”

齐珩待下严明,但也礼贤下士,对汉臣特别是重用的汉臣都很宽容,崔邈在他心中算得上半个老师,此刻虽然喝得大醉了但也知道惹崔邈生气了,只好掩袖打哈哈道:“崔公言重了,不过是平叛了候景又压下南梁气焰,吾一时高兴,与将士大臣们同乐罢了。”

崔邈嘴角一抽,被他打马虎狡辩的态度气得不行,可惜身为臣子不能殴打主君。晋王不似天子,元室衰微,这年头的皇帝都不值钱,天子一轮轮的被砍,被换,就连上次天子的宴席上晋王齐珩就当众辱骂天子“狗脚朕”,还让他侄子崔季当着百官的面打了坐在皇帝宝座上的天子三拳,天子都不敢做声,第二日还给崔季送上了百匹绢。

不想还好,一想崔邈就觉得心肝脾都难受得很,摊上这么个做事率心任性,放荡轻浮的主君,也不知是造了哪门子孽。

摇晃的羽扇停下来,崔邈严重道:“殿下长此以往,在大臣心中有失庄重,难以立威,将来登极,又如何御下,让朝臣将士信服?”

齐珩撇了撇红润的嘴,看得崔邈又是心中一堵。崔邈难以将二十五岁了还这样孩子气的主君与在十岁时就胆识过人,代表齐桓招降高敖的郎君联系在一起。

脸色越发严厉肃重起来。

唇红齿白,面若桃花的郎君见势一手支额,佯装不胜酒力的模样,“家仆何在?今日宴席上的酒实在烈人,令吾头疼,崔公想必也是难受,不若歇会儿饮盏茶乳?”

崔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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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国皇帝的白月光7

半月后,走完三辞三让的流程,天子正式禅位,天子与皇后高坐龙椅,接受朝臣们最后一次行礼。

朝臣们行礼时还有些呆痴,听说过皇后容貌昳丽,倾国倾城,但传闻不如一见。

对天子忠心的臣子都被齐珩砍杀得差不多了,现在的朝堂上大多是齐珩招揽的汉臣,以及跟随齐家六镇起义的鲜卑新贵。

对这个傀儡天子也没有多看重。

皇后随天子上殿不合礼仪,但本就没有规矩礼仪的鲜卑人们根本不会意识到,意识到的汉人臣子也没有心思较真,毕竟天子马上就不是天子,或许不久后就“病逝”。

没必要跟一个废人和“死人”计较。

在汉臣心中,元姓宗室和齐珩都是外族人,区别在于元室衰微,而晋王强盛。且晋王聪颖过人,才能出众,重用汉臣,制定律法《麟趾格》,改革吏治,惩治贪污,平定叛乱,强势有才能的主君总比懦弱的天子强。

天子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命运,反而一直牵着绝色皇后的手,清隽雅秀的脸上一直挂着平和的笑容,听内使念下诏书。

念毕,臣子们又对天子御阶下的绯袍郎君行礼。这次行礼比对天子只敷衍地拱了拱手要庄重多了,行跪拜礼。

崔邈距离齐珩最近,虽然齐珩及时叫了起身,没让人感觉到不对,但崔邈心思敏锐,察觉到齐珩喊话前顿了一息,且心思显然在飘忽。

崔邈低头悄悄抬起头,瞄了一眼向自己的主君,只见美貌妖冶的郎君一脸兴味,唇角勾起笑容,眼神直盯盯地扫视御座上美貌绝伦的陆皇后。

就差没当着臣子们的面抢人。

崔邈眼角一抽,差点忘了这还是个贪色之徒,又想起多年前还是晋王世子的齐珩和步六孤氏的二小姐订下婚约,早有旧情。

可如今一个是开国新帝,一个是末帝皇后,旧情复燃也不该在禅位登基这样的庄严肃重时刻。

崔邈卡起嗓子咳了咳。

眼见俊美新帝散了脸色,本以为能放下心来,却不想新帝摸了摸自己白皙妖冶的脸,不要脸的脱口一句:“吾与殿下风姿皆仪,瞧着甚是相配。”

崔邈脸几乎要被主君不分场合的轻浮不着调给气得吐出一口黑血。

就连鲜卑大臣们也瞪圆了眼一脸惊异。

只有汉臣们能稍微理解崔邈的心情。

果然是不通礼仪的胡人。

高堂上坐着的美丽皇后被这样可以说是明目张胆的调戏气得胸口起伏,当即要起身斥责,却被天子紧紧拉住了柔荑。

禅位仪式结束后,新帝定国号“翟”,与大臣们定下吉日七日后正举行登基典礼,同时封前天子元善为中山王,食邑一万户,允其挂天子旌旗,用天子年号,文书不称臣,并可以在中山设立供奉魏室宗庙。

回到昭阳殿,可见侍女们正在收装箱笼,书卷,首饰,布匹……在新朝天子入宫之前,前朝天子要搬离出宫。

陆妫忍耐了一路的怒火,进入内殿后狠狠甩开了元善的手,双手抄起起桌上的一套茶盏面对元善用力摔在金砖地上,蹙眉含怒,带着哭腔大骂:“元善,你个懦夫!那人当着臣子们的面调戏羞辱你的皇后,你竟一言不语,还让我也苟且忍让?”

她的眉间画着精致的花钿,头上十二枝树花的金冠步遥迤逦摇坠,衬着昳丽无双的面容明艳生辉。

元善还穿着天子十二章的玄色衮冕,从容沉雅的面容颇有天子之威,此刻却垂着头,多少显得低声下气。

他压低声线缓缓开口,“阿妫,齐珩势大,且已登位……”

陆妫却一把攥住他的衣襟,乌黑澄净的眸子悲哀含泪,尖锐质问:“所以你就任由他羞辱我?”

元善注视她漂亮含泪的眼睛,心脏处的疼痛逐渐扩散,仿佛连呼吸也带上了痛意。

垂下眼,他不敢让自己再多看,会留恋,会动摇,会后悔。

陆妫看着他的样子,悲怨激动中突然想到了什么,语气一转,沉沉发问:“你是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