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见到眼前的人影真是顾听澜的时候,苏菀枝还颇有些惊讶。

“外面重兵把守,你是怎么进来的?”

顾听澜一脸匆匆忙忙的,不由分说便拉着她的手边往外走边道:“苏姐姐,来不及跟你多做解释了,趁现在外面的守卫晕倒,你赶紧跟我走!”

苏菀枝走了两步,又看了看顾听澜,忽然停住了:“我不走,我还有事没有做完!”

顾听澜满脸焦急,又不能强来,只得压低了声音耐心道:“弑君是要抄家灭族的大罪,以周吟郁的手段,绝对不可能放过你的,既然你都记起来了,难道你现在还以为他是那个纯良无害的平安吗?”

空气似乎在瞬间凝滞了几秒,苏菀枝缓缓将手从他手里抽出来:“听澜,你到底知道什么?”

弑君之事不过今夜才发生,行宫离兖州城并不近,弑君的消息一般只会严密封锁,顾听澜又怎会知道?

况且,她恢复记忆的事情应当除了周太医,没有旁人知晓,顾听澜却好像什么都知道。

顾听澜看着自己放空的手心,眸中闪过一缕刺痛,却只得稳了稳神,“你先同我走,先离开这里,一切我都会告诉你的。”

见苏菀枝还是没有动作,他急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便往外走。

苏菀枝拗不过,踉跄了几步跟上去。

只是,刚走到院子门口,苏听澜的脚步忽然顿住。

苏菀枝抬头望过去,只见一队人就正正堵在门口,墙边躺着几个晕倒的侍卫,而眼前为首站在跟前的人就是周吟郁。

她看见周吟郁的眼神死死盯着她被顾听澜握住的手腕上,背脊不由得冒上一股寒意。

她想将手挣出来,不料顾听澜握得更紧,上前一步挡在她跟前。

“苏姐姐,别怕,我会带你离开这里。”顾听澜温声开口,以示安慰。

可这话一字不落的落在周吟郁耳朵里,顿时脸色便黑了下来:“朕倒想看看,你今天要怎么从朕的眼皮子底下将人带走!”

苏菀枝一边想挣脱顾听澜的手,一边压低了声音劝他:“听澜,你快走,不然他不会放过你的!”

“呵”跟前的苏聿冷笑了一声,将眼神挪向苏菀枝,硬生生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菀枝,过来。”

苏菀枝看向周吟郁,清楚的捕捉到他眼里迸出的杀意,余光中瞥到远处闪过一抹暗光正对着顾听澜。

她慌了一瞬,忙将顾听澜推开,暗处一支长箭堪堪从顾听澜衣角划过,擦破他一片衣角,直直扎进地里。

身后的侍卫反应极快,立马将顾听澜与苏菀枝分别围起来。

周吟郁走到苏菀枝跟前,侍卫极有眼色的让开位置,收起武器。

周吟郁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眼中翻涌着愤怒,对上苏菀枝的双眼:“你要杀我,却不顾危险的救他?”

月色下,他的眉眼似乎蒙上了一层阴影,让人看着,有几分发凉。

苏菀枝只是坦然的对上他的双眼,默视了许久,终究无奈道:“他还小,你放过他,若你要一条命,我给你便是。”

“苏姐姐!”顾听澜一听便急了,拔出身侧的长剑,“你别求他!你求了他一辈子他也没成全过你,今日我顾听澜死在这里,也不用你再委屈自己半分!”

一句话,苏菀枝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是啊,她曾求了他一辈子,又有哪一次,他真正成全过?

不自觉,她眼里似进了沙子,眼睛有些酸疼。

她冲周吟郁笑了笑:“你瞧,全天下都知道你不爱我,你又为什么要再骗我,为什么还要娶我?要怪就怪你自己,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

她的语气好似云淡风轻的一笔带过,又好像沉沉的凿进人心里。

周吟郁脸上的神色让人捉摸不透,只缓缓抬手,指尖从额头轻抚到她鬓角,将她耳边的碎发绕到耳后。

然后一双冰冷的手掌贴住她的脸,低厚的声音溢出疼痛般的嘶吼:“天下人知道什么!苏菀枝,你说,除了你要离开朕,你哪一次求朕,朕没有允你!”

第三十五章

你看,这个人,真好似一个痴心重情的有情人。

可苏菀枝听着,却痴痴笑红了眼。

她轻轻拉开周吟郁的手,痛道:“你是允了我,是陛下你给的恩典,让我去给你的贵妃叩头,认下那些莫须有的罪名才肯给我母亲赐药!可结果呢?头我磕了,罪我认了,可你给我母亲赐下的是绝命毒药!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陛下给的真是好大的恩典!”

周吟郁愣了,眉头紧紧蹙在一起:“什么毒药?”

苏菀枝见他一无所知的样子,只冷冷一笑,抹掉自己眼角那一点点泪意:“事到如今,陛下不必再瞒,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苏菀枝父母所生,父母所养,绝不与仇人为伍。”

周吟郁眉眼阴沉着,半晌看了一眼身后的李维,“将人先带下去,容后再议,三日后,摆驾回京!”

言罢,他眼神复杂的看向苏菀枝,语气缓了几分:“菀枝,跟我回去,我们也许有太多误会了。”

苏菀枝眉头轻蹙,她以为他们之间最大的误会就是相爱,就是如今阴差阳错的又走到一起。

可只要是周吟郁开口,她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权利,从前是这样,如今自然也是这样。

她忍住胸腔翻涌起的一股血气,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重新回到内院的房间。

自兖州到京城,半月路途,因顾及着苏菀枝的身体,生生走了一个月才到。

彼时初夏将至,苏菀枝却仍旧受不得半点凉气,京城已经有人穿上春衫,她却还需要披上披风。

而这一月路程,苏菀枝极少与周吟郁说话,哪怕极少的交流也是在苏菀枝身体虚弱时周吟郁的几句关心,大多数时间,苏菀枝也是睡得昏昏沉沉的。

重回京都,厚重沉闷的宫门城墙仿如她十六岁那年踏进这里时一样,没有什么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