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 楚郁放下筷子,礼貌提出辞别。

追兵已经搜寻到这里, 他和嵇临奚每留下一刻, 沈先生与杳儿的危险就?越多一分,去往山里的官兵搜寻不到他们的踪迹,就?会重新对两人再起疑心?, 介时寸土寸地的找,他与嵇临奚很难躲得过?去,一旦他与嵇临奚被找出来,沈先生与杳儿就?没有好下场。

听?到他要辞别,文雅小?啄的杳儿放下手中的小?碗,露出失望的面色,“要离开吗?典公子,你可以再在这里待下去的,你还要养身体呀。”

楚郁摇了?摇头,温和说:“多谢杳儿姑娘这段时间与沈先生的照顾,只我与好友身上还有很重要的事,并不能在这里久待。”

“这样啊。”杳儿虽然满心?不舍于他,却也不好再挽留了?。

沈先生将一些药装在葫芦里,让两人带在身上。

他看着楚郁,犹豫片刻后,说:“以后若无事了?,每隔半年,便可来此,我为你施针,此后你的腰受不得寒凉与劳累,要小?心?注意。”

他并不清楚这位典公子的具体身份,但几日相处出来,从对方的言谈与气度中已经有了?几分猜测,今日官兵搜查,结合他几日前下山时听?见的民间风声,更?进一步确定了?什么。

楚郁伸出双手接过?他的葫芦,系在腰间,拱手回道:“待到它日,定会回报沈先生与杳儿姑娘的恩情。”

杳儿说等一下,起身连忙翻出自己藏起来的蜜饯,夏日里晾晒的蜜饯,已经所剩不多,她将那所剩不多的蜜饯塞给楚郁,楚郁无奈道:“杳儿姑娘,我们已经麻烦您很多了?,实在不好意思再收了?,您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杳儿说自己吃腻了?,然后不情不愿扒拉出两颗,递给嵇临奚,“给你,蜂脸怪。”

嵇临奚正要笑盈盈说自己对蜜饯过?敏吃不了?,楚郁看了?他一眼,他便也不情不愿接过?了?,“多谢杳儿姑娘。”

“你们要注意安全呀。”杳儿望着楚郁。依依不舍说。

楚郁颔首。

嵇临奚站在院墙下,捡起院子中一块石头,放在手中掂量了?几下,他闭着眼睛,听?着周围传来的动静,而后将石头用?力掷往远处,石头落地,发出声响,顿时吸引住了?周围看管的士兵,伴随着脚步声逐渐远去,他背着楚郁,翻着后墙离开了?。

望着两人离开,沈道叹了?一口气,转头却见自己的女儿眼眶还在看楚郁离开的方向,眼眶红了?一片,而后眼泪忍不住落了?出来。

沈道以为女儿是不舍离别难过?。

杳儿开口,颤颤泣泣:“那个蜂、蜂脸怪,他是个混账、流氓。”

她才不是傻子,什么都看不出来,一想到那温柔跟天仙似的品性什么都极好的美人公子,却被那除了?脸哪里都不好的蜂脸怪勾上,她就?悲从心?中来,忍不住蹲在地上,脸埋在她爹腿上,吚吚呜呜的啜泣起来。

……

嵇临奚惯会藏匿跑路,不一会儿,就?已经听?不见追兵的动静了?。

二人都默契地不提及地洞下的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此处已经离城镇很近,在杳儿家中养了?几日,嵇临奚身体已经恢复了?一半,跑得很快,昏暗时分,两人就?已经进了?城镇中。

街上有往来的搜查士兵,各处医馆也被把守,他背着楚郁躲在一处巷后,为了?躲避追查,二人都要换掉自己身上的衣服,融进人群之中,此事嵇临奚也极为擅长的,他以前便是乞丐流民,混迹多地。

夜幕之中,细雨窸窸窣窣的降下,嵇临奚将楚郁放在一处隐蔽街市之中,拿起一旁竹篓盖在楚郁身上,“殿下,你在这里等我片刻,我去寻些东西,一会儿就?回来,你别怕,我迟早会回来的。”

楚郁再聪明也不知他要做什么,但知道自己跟着嵇临奚许是累赘,答应了?一句。

嵇临奚立刻跑出去了。

……

原本已经关?掉的当铺,在剧烈的敲门声中,又再度被人从里面打开。

“谁啊?不知道打烊了?吗?”

不耐烦的声音止住在眼前的和田鹤玉上,掌柜眼神?一下变直了?,下意识伸手就?要抚摸。

面前衣着被雨水打湿,因为戴着破旧斗笠看不清脸的人将和田鹤玉收了?回去,“此乃我家中祖传之玉,想五百两售给掌柜,不知掌柜意下如?何?”

“五……五百两?”这样的极品和田鹤玉,居然只要五百两,宛如?天上掉了?馅饼,掌柜忙把人迎进店中,寻常当铺置换之物,要件件登记在册,供地方官府详查,但千金之玉,只要五百两,这样的好事,便是他知道这之中有隐情,也顾不得许多了?,将五百两银票拿了?出来,就?要把玉佩私藏起来。

看着他的动作?,嵇临奚心?中冷笑一声,却说:“我不要银票。”银票还要去钱庄去换,岂不是露了?行踪?

“还请掌柜帮我换成银两。”

掌柜连忙去库房取了?。

取完银两的他回到前堂,心?中不知道在思索什么,如?今奉城官兵四?处搜寻,说城中恐有谋逆之徒,若有提供线索者,赏银万两,莫不是就?是外面那人?

不要方便携带的银票,要银两,遮脸遮貌,身形狼狈,定然是了?。

若自己将这人送到官兵手里

他正这样想着,踏过?门槛,却见对方端坐在桌旁,端起茶送入斗笠中,只这个动作?,就?气势非凡,就?连他接待过?的知府,也没有这样的凛冽威慑。

掌柜心?中一下打起了?鼓。

那人注意到他,抬起头来,一声冷笑,“怎么,掌柜是想去报官?”话中意思却已经承认自己就?是那谋逆之徒了?。

全然不惧的话中,却透着毫不掩饰的阴鸷与歹意,那斗笠下投来的视线,仿佛毒蛇一样,摄得掌柜头皮发麻。

他连忙露出笑来,弯腰殷勤赶到嵇临奚面前,“大人哪里的话,您给了?小?人天大的财富,小?人又不知您是谁,怎么会想着报官这种事。”

一边说,一边将一个包袱递了?过?去。

嵇临奚接过?打开随便看了?眼,确实是五百两左右。

他没立刻走,而是打量眼前的掌柜,似乎是在思索要不要杀,看着掌柜的眼神?,就?像屠夫在看一块白?肉。

后脑勺传来阵阵麻意,掌柜当即跪了?地上,举手对天,颤着声音发誓,“大人,您今日出了?这门一步,小?人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小?人上有老下有小?!您就?饶了?小?人吧!”说着,他连忙跪地磕头。

他求了?半天,终于,头顶的人提着包裹站起来。

“今夜之事,若有半分外传,在我死?之前,你的家人与你会先迈入地府,那块玉佩并不是那么好拿的,有的事,掌柜你想清楚了?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