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连乐像是被抽走了骨头一样，仰倒在椅子上。他终于回答，一声破碎的“嗯”从喉咙里挤出。

谢寒一松了口气，他起身走向萧连乐故作轻松道：“那走，请你吃饭去……！”

他走进了才发现，萧连乐已经阖眼晕在了椅子上。

……

萧连乐猛然在床上坐起，他头疼欲裂，环顾了一圈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病房。

头脑疼得厉害，但勉强还能记得事情，萧连乐叹气躺回了床上，他看了会白茫茫的天花板，阖上眼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放弃入睡，爬起身走出了房间。窗外月光依旧明亮，只是窗边多了一个人。

“谢寒一？”萧连乐有些疑惑，“你不睡觉吗？”

谢寒一撑着窗台板望着月亮道：“我觉得你醒后，大概是睡不着的，就来这里蹲蹲看。”

“你之前晕过去了。”谢寒一声音里透着笑问道：“那孩子对你就这么重要？”

萧连乐还没回答，就又听见他说：“挺好的，太好了。”

“为了死而生的魔，也有希望他活下去的人。”谢寒一声音有点哽咽，萧连乐走进才发现他又笑又哭。

他望着谢寒一心抽疼着，奇怪的悲伤笼罩着他，萧连乐明白自己的痛苦，却又无法理解。

“你之前不是问我，为什么不忘记吗？”

“因为不能忘啊，有些事情，只有我记得了。”谢寒一流着泪，“楚君，公主，还有那个孩子。”

月光撒在两人身上，像披上了层纱，萧连乐叹了声气压抑着痛苦，走到了窗边看着明月。

月光清亮一如既往，他们沉默了很久，直到谢寒一平静下去，萧连乐才问道：“为什么你一直说的是那个孩子，他没有名字吗？”

“公主不给我起啊。”谢寒一望着明月道：“她说，向死的魔不需要姓名，名字只会让他变得弱小。”

“有名字就好了。”萧连乐在他身边不明的喃喃着。

谢寒一托着腮望着月亮安静了会突然道：“我偷偷给他起名字了。”

“嗯。”萧连乐还没反应过来，他看着月亮随便应了一声，而等心跳的砰砰响时，他才惊疑的反应道：“啊？”

“你给他取过名字？！”萧连乐盯着他，不可置信的又问了一遍：“你取过名字？叫什么！”

萧连乐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激动，他看着谢寒一像抓住了希望：“有了名字他就不会，就不会……”

“不会什么？”谢寒一好奇的问道，但他看着萧连乐那张迷茫的脸时，又摇摇头继续道：“我是给他偷偷取了名字，但没有人知道啊，他自己都不知道。”

“我啊，给他打了个小锁，名字刻在了锁芯里，谁也不知道。”谢寒一苦笑道，“我也想让他平安，可最后也没做到。”

萧连乐听后却猛地抓住他厉声道：“帮我刻阵，我要去天道内！”

“啊，为什么？！”谢寒一扯不回胳膊只能挣扎道：“不是，去了没用啊，你就算能活着找到记忆，他也是死的啊。”

“有名字他就能活着，他没死，至少……至少能留住点。”

萧连乐也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他抓紧了谢寒一哀求道：“帮帮我吧，你也想让自己的孩子活着对吧？”

“可你也是别人家的孩子。”谢寒一挣不开只能无奈道：“我不能送你去死啊！”

“我没有家了。”萧连乐直接拽着他走，“如果要模糊的活下去，我宁可死在追寻的路上。”

谢寒一沉寂片刻，终于答应下来，他从萧连乐钳制中抽出手道：“但，你要等。”

“好。”

……

萧连乐没想到要等这么久，他一等五个月，阵法在他和谢寒一的合作下终于完成。

一百块纹路复杂的石板拼接在一起，萧连乐站在阵法中间，在谢寒一担忧的眼神中，灌输灵气启动了阵法。

海水涨落，被浸透的凉感让萧连乐猛地睁开了眼，他浑身冰凉，冷的直打哆嗦，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岸边躺了多久。

他发抖的撑着沙地起身，抬眼看向海面，海面一望无边却散发着诡异的白光。

萧连乐呼出一口寒气，咬着牙朝海里走去，海水淹没脚踝，冷的他难受的发抖。

或许我疯了，萧连乐望着深邃的海底想道。

仅仅凭着稀少模糊的记忆，几句轻飘飘的对话，他就来这里送死，火热了几个月的脑子，终于在泡到海水时冷却。

他从衣袋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符盘，那是谢寒一给他返程的东西，萧连乐望着深邃的海渊，燃起了恐惧。

萧连乐很害怕，但他还是忍不住的继续向海里前进，从海水过腰开始，萧连乐就感到了一丝异样，他不再觉得冷，而等海水没过肩膀时，他感觉不到海水的存在了。

他在海里滑动手指，却没有海水的阻力，仅觉得指尖有些湿润，像是埋进了雾气里。

他现在还能踩到沙地，萧连乐颤抖的呼吸着，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将整个人扎进海里。

沉入海里的那一刻，无数的记忆海潮像他打来，海里发疯似的卷着他下沉，符盘在萧连乐手中勉强撑起金光，替他抗下了些冲击。

但很快金光碎裂，符盘直接在手中裂开，萧连乐脚下一片虚浮，整个人沉浮在记忆的深处，混乱的海潮将他卷乱撕碎又重新拼合在一起。不同的记忆随着海潮冲撞进他的身体，杂碎凶猛又一次将萧连乐撕裂。

记得，不记得，萧连乐在两种状态中不断的切换，他在恍惚中，好像看见了间散着温和柔光的屋子，而他正搂着一个孩子，细碎的说着什么。

“叫你……，好不好？”

萧连乐听不到那个名字，却看见怀中的那个孩子突然像他看过来，他空洞虚无的眼睛在那一刻似乎注入了光彩般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