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了。”萧连乐打断了它，他站起身嘴角强行向上咧着，泪却一滴滴滑过两颊，他压制着哽咽道：“我不想听，不想心软。”

“没关系，等回去这些你都会忘了。”妖兽讨好的用脑袋蹭蹭萧连乐的腿道：“让我说吧，这种事以后没有人听，也没有人再可以说了。”

萧连乐没有答话却也没有拒绝，他慢慢平复了情绪又用袖子擦干眼泪低声道：“忘？我忘了多少东西，又忘了多少次。”

妖兽低头算了算回答道：“五六次？但也不能全怪他让你忘记，就像之前他带你去人间的那个晚上，如果不让你忘记，你就要醒不过来了。”

萧连乐脸上出现瞬间的空白，他提高了声音问道：“你在说什么，五六次？去人间的晚上我又忘了什么？”

“啊……”妖兽抬头望着他，毛茸茸的脸上浮现出无辜的神色：“你不知道啊，对哦…你都忘了。”

“你们去人间的那天晚上，那个疯子在尝试提前夺舍，不过魔尊已经留下了能保护你的东西。”妖兽半身立起，拍了拍萧连乐的左手背。

萧连乐一时无言，他沉默了会问道：“顾晏辞为什么会提早知道，和他那天突然晕过去有着联系？”

“不是晕过去了，是睡着了。我强行拉他入梦，编了场梦给他，结果就是那场梦，让他发现了不对。”

“等等，你为什么又要编织梦境给他？”萧连乐有种强烈的混乱感，他只能不停的疑问。

妖兽看着他答的理直气壮：“谁叫你们黏黏糊糊的，没有矛盾我怎么让魔尊杀了你。那按理说呢，他杀了你，因果功德业障就都结束或者圆满，那时候他就可以飞升了。”

“他飞升我就偷偷阻拦，然后我就自由了！”

妖兽说的开心，萧连乐却慢慢蹲下身来一把掐住了它的脸，他手上用力将妖兽的面皮往外扯着，声音平静道：“给我从头，把话说清楚。”

妖兽拼命挣扎却惊恐的发现他力气大的很，它脸被扯着只能嘴里含糊的说：“对不起…我已经改了，对唔起！”

萧连乐松了手，它立刻跑走蹲到门前离他远远的道：“你别凶我，我也不想的。”

“我很早前就死了，妖族覆灭，我也被融骨炼魂成了一把神兵，那些修士将我献给了那个疯子。长久的岁月和延绵不断的怨恨让成了器灵。”

“我原本只是窝在本体中睡觉度日，但后来谢寒一来了，他带走了我的本体，但石室中的锁魂阵强行留下了我。”

妖兽趴在地上蹭着脸，语气没什么起伏的继续说：“日子太难熬了，难怪他精神分裂。但我不想成为他那样，所以我不断的恨，让恨成了我清醒的动力。”

“我恨他，所以我告诉谢寒一真相。我恨他，所以他计划内的穿越者都被我带离了原定的轨道。”

“可等我在回头时，却发现我也融入了天道。”

它像没了生息一样安静，整只兽趴俯在地上，它开口声音却不在是清亮的少年声：“我没他那么厉害，我只想出去。”

似男似女，是幼童稚声却又苍老无比，是人声却又像动物的嘶吼。

萧连乐怔怔的站在原地，他脑中开始浮现出遗忘的记忆，他垂下头哑声问道：“是你？”

“是我，我借了你的眼，再看了一次人间。”妖兽恢复了声音站立起来望着他道：“我活着的时候，那里还没分出去，我们还去过那呢。”

“你们？你和谁？”

“不记得了，太久了，回忆是真是假我都分不出了。”

妖兽扒拉两下脚底厚厚的云层瞟了眼继续道：“也不重要了，从我想离开的那天开始，我就看见他。”

萧连乐神情淡漠的看着它道：“你想让顾晏辞当替身是吗？”

妖兽不敢抬头，它头皮发麻道：“我原来是这么想的，但现在不一样了，我有别的办法出去了！”

“嗯，什么办法。”

妖兽小心翼翼的瞧了他一眼，伸出爪子在地上扒拉两下后，空白的地板裂出一条缝隙，萧连乐探过头去浓浓的黑雾下，他什么都看不清。

他抬眼看着同样趴在缝隙的妖兽问道：“这要看什么？”

“雷云，渡劫飞升天道劈下的雷云。”妖兽咽了下口水道：“石室内的锁魂阵有天道的力量，进来只需要有对应的阵法，但出去必然要修士的同意，而要破除只能用天道的规则。”

“飞升雷劫之下，没有阵法能抗住，阵法破碎，我自然能出去。”

萧连乐盯着那道裂缝，又抬头看着妖兽，他眼里带着几分血丝问道：“那人呢？顾晏辞他难道就能抗住雷劫了？几万年了，这片世界从来没有人成功渡过雷劫！”

他拽住那只妖兽，往面前拖了点怒声质问道：“他又为什么要帮你？”

妖兽挣脱不开他扭了两下道：“我早就说了，因为你，他不想让你死，放开我！”

萧连乐放开了它，将它推到一边直接朝门推去，妖兽急了跳起来一口咬扯住了他的袖子。

黑金色婚服镶嵌的装饰给妖兽扯下不少，萧连乐也给它拽的像一边倒去。

妖兽压在他身上质问道：“你明明说不喜欢他了，为什么还要这么急，你现在不许走！”

萧连乐掀开它，摇晃的站起来愤怒的吼道：“他有问过我吗，我不要他死。用徒弟的死来换我的生，我做不到！”

“但你不会记得。”妖兽也爬起来，它没有再阻拦萧连乐而是盯着他说道：“所有关于他的一切，你都不会记得。留下来，等他做完一切，你会运途顺畅，一世平安。”

萧连乐回头看了它一眼慢慢道：“我不会。”

他推开门，在走出去的瞬间，又回头看向站在原地的妖兽，它身影模糊拧成一道黑线向下冲碎云层。

……

修士脸上挂着笑，他抬头看见的终于不是一成不变的石壁。

满天雷鸣却遮不住他的笑声，他持续的大笑，吵得顾晏辞短暂的停下埋钉的动作，但只是一下。

他很快就继续用着魂钉一根根打入修士体内，那修士察觉到了疼，笑得却更为大声。

钉子埋进去了一半，他终于笑够了努力的仰仰头道：“魔尊，天衍子，真厉害啊。没了灵骨，杀我也轻轻松松。”

“没看错，我果然没看错。从你有名那刻开始，我就知道萧连乐真的能飞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