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寂摆了摆手,“不必了。她既已到了护国寺,想来不会有什么危险。”
话虽如此,他心中却依旧难以平静。
“主子……”赵十二欲言又止,他知道自家主子心思缜密,绝非儿女情长之人,可今日的举动,却着实反常。
江知寂将那枚玉玦紧紧攥在手心,仿佛要将那纷乱的思绪一并捏碎。
“主子,温二娘子吉人自有天相,定会无恙的。”赵十二劝慰道。
是了,她那般聪慧,该有个与自己不同的绚烂人生才是。哪怕与自己,毫不相关。
单是这么想着,江知寂的唇就不由自主地抿成一条直线,眸色犹如夜雾,愈发浓重。
第33章 兄弟阋墙
护国寺厢房,温绮罗与温诗河在女使侍候下,对镜梳洗更衣。
温诗河尤是惊魂未定,心有余悸,反观小自己几岁的温绮罗,神色平静,仿佛方才经历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温绮罗接过紫珠递来的温水,轻轻擦拭着脸上的污渍,动作娴雅从容。温诗河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不由感叹,二妹妹真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这份镇定,自己怕是这辈子都学不来。
不多时,太后身边的管事嬷嬷,领着一位太医进了厢房候在外间。嬷嬷慈眉善目,见了温家姐妹,先是一番嘘寒问暖,而后才让太医上前诊脉。
太医诊脉时始终垂着头,捋着胡须,确认二人并无外伤大碍,可在把到温绮罗的脉象时,仿佛有些不确定,又反复把脉几次,适才眉眼低垂的告知无恙,开了几副安神压惊的方子,便匆匆离开。
太医的异样落入眼中,温绮罗心下微沉。重生回来,她从未找大夫看过脉象,莫不是自己有什么异常?
随着宫里的掌事嬷嬷又命人送上太后的赏赐,两匹上好的云锦,并一水儿镂空莲纹羊脂白玉镯两只,羊脂玉柳叶耳坠两对,其余宝珠步摇首饰若干。
温诗河的贴身女使见了,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自家女郎得了太后的赏赐,这可是天大的荣耀,日后在京城名门闺秀中,也能扬眉吐气一番。
温诗河虽也欢喜,却比女使要沉稳许多,学着温绮罗的模样,姐妹一同微微福身谢恩。
待嬷嬷和太医离开后,温诗河才拿起一匹云锦,细细观赏,“这云锦的花纹真是精致,触感也细腻柔滑,不愧是宫里的东西。”
温绮罗却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那些赏赐,仿佛看穿了温诗河的心思却不明着点破,“那四九城,可算不得女子的好去处。”
温诗河闻言,本对云锦爱不释手,却将手中锦缎缓缓放回,眸光怔然地望着温绮罗。
宫里自有一番尔虞我诈,生存之道。可多少世家门族的后院,管家待下,妻妾相争,也非易事。
说到底,这女子在世,能傍身的也只有夫君的荣宠。
但不知为何,温诗河心中竟罕见地认同了温绮罗的话。或许是今日的刺杀,让她对这深宫红墙,多了几分忌惮。
温绮罗没有解释,只是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望着窗外葱郁的树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护国寺的空气清新,带着淡淡的檀香味,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
此时,护国寺里一处幽静雅致的禅房内,萧策正与太后说起路上遇刺之事。
“皇祖母,孙儿怀疑,此事与二皇弟脱不了干系。”他语气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太后轻叹一声,放下手中的佛珠,“策儿,你自幼就天资卓绝,早早投军征战四方。以往哀家想着,你父皇他膝下,也没几个子嗣,你们在哀家心里都是一般无二的。贤儿他母妃出身低微,便是得了些陛下的偏宠,也不能动摇你长子的地位。却不想哀家的宽容,倒让他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她顿了顿,又道,“此事在皇城脚下,单凭贤儿一人,怕是没这本事,能安排杀手沿途设伏,何况他想来也知你此行是与哀家一同,若图生变故,只怕他百口莫辩。欲行此事,恐还有其他有心之人。”
萧策微微颔首,眸子里闪过一道精光随即敛去,沉声道:“皇祖母所言极是,孙儿也觉得此事蹊跷。二皇弟虽有夺嫡之心,却无通天之能,何况他素来谨慎,断不会在皇祖母面前行此险招。孙儿以为,此事背后,定有他人推波助澜,意图挑拨我兄弟二人,扰乱朝纲。”
太后缓缓点头,深邃的目光落在手中的佛珠上,一颗颗捻动,仿佛在拨动着命运的轮盘。“哀策儿,你此番回京,可有察觉朝中局势有何变化?”
禅房内一时寂静,只有檀香袅袅升起,萦绕在祖孙二人之间。窗外,风吹过竹林,发出沙沙的声响,更添了几分肃穆。
萧策剑眉微蹙,回道:“朝中局势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二皇弟虽无实权,却笼络了不少朝臣,在民间也颇有声望。太子之位悬而未决,更让一些人蠢蠢欲动,意图浑水摸鱼。”
“太子之位……”太后叹息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你父皇迟迟不肯立储,便是为了平衡朝中势力,避免兄弟阋墙。可如今看来,这反而成了祸根。”
萧策眼中闪过一丝冷芒,“皇祖母,孙儿以为,与其被动防守,不如主动出击,引蛇出洞。”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孙儿此次回京,不如就装作对太子之位势在必得,也好让那些暗中觊觎之人露出马脚。”
太后闻言,眉头微蹙,沉思良久,“策儿,你这法子虽好,却也危险。若是稍有不慎,便会成为他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后半句话,她却是咽回了肚里。
只怕,还包括你的父皇。
但她未言明,不代表萧策毫无察觉,他感怀道,“皇祖母放心,在南疆战事频繁,这些年孙儿也能游刃有余,京中不比边疆,贵人多,行动局限性大,他们做事也要仔细着些。孙儿会提前暗中部署,只待时机成熟,便可将幕后之人,一网打尽。”
太后看着萧策自信的模样,心中稍安,却又想起一事,问道:“策儿,那温家姐妹,哀家瞧着倒是好的。怎的与你在一处?”
闻言,萧策点了点头,状似不经意地提起温家姐妹,“今日多亏了温二娘子,她临危不乱,与我合击敌手,护着一众女眷,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才没让歹人伤及无辜。”
太后闻言,意味深长地看了萧策一眼,“哦?哀家瞧着,策儿对这温二娘子,倒是颇为上心啊。”
萧策耳根微红,却坦然道,“温二娘子玲珑心思,实属难得。”
太后见他如此坦荡,也不再打趣,只笑道:“如此说来,这温二娘子倒是个难得的女子。哀家瞧着,那温大小姐也是个通透的。既如此,哀家今晚便设宴,请温家姐妹过来一叙。”
萧策掩去眼底的情绪,作揖道,“皇祖母圣明。”
第34章 太后青眼
因着在护国寺祈福之故,故而这宴设的也是素斋。温绮罗和温诗河打扮的亦是素净,在宫女的引领下,提前到膳厅等候太后凤驾。
席间,太后对温家姐妹嘘寒问暖,不时问起一些闺阁琐事。
温诗河言行举止间都透着大家闺秀的矜持,而温绮罗则落落大方,应对得体。太后几次有意无意地提及萧策,温诗河羞红了脸,低垂着头,只以为今日太后有意试探,是冲着几人婚事而来。
唯独温绮罗神色如常,只浅笑以对,并未流露出任何倾慕之意。这王公贵族选择新妇,挑选一番本是情理之中,可若是你主动走入视野,那便是居心叵测,早有图谋。
能在宫廷浸染数十年屹立不倒的女子,做事只会更加谨慎,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也不会成为她的选择。
太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对这温二娘子,是多了几分欣赏。可这比起成为皇家妇的考验,尤其是萧策的王妃,极有可能是日后母仪天下的那位。还是远远不够。
“绮罗丫头,”太后慈祥地问道,“哀家听闻,你自幼便喜欢读书,尤其精通诗词歌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