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寂闻言面露几分恼色,这些时日他公务缠身,实在抽不出时间,却疏忽了温绮罗,看着白雪手中端着的漆黑木托盘,瓷白的碗中盛着一碗素面,瞧着倒是清新爽口,他伸出手:“这些给我,我进去看看。”
两个人的对话并未刻意收着声音,温绮罗坐在房内听得清晰,翻了一页话本。
是个有意思的故事,跌宕起伏。绘图也有趣,即便如此,温绮罗仍然提不起什么兴趣,不知为何。她最近一些时日时常心绪不宁,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江知寂推门而入,晌午的金光洒在温绮罗身上,她鬓发落了几缕,愈发显得侧脸秾丽,宛如春睡海棠一般。
“最近食不下咽,莫非是身体有恙?”江知寂将托盘放在桌子上,走到温绮罗面前,含着浅浅笑意的眸子看向温绮罗。
他懂一些医术,便将温绮罗的手放在他腿上,两根手指搭在温绮罗皓白的手腕处,霎时间,他眉头微皱,神情有些严肃。
瞧见他这副表情,温绮罗看着他,“可是我这身体出了毛病?”
江知寂微微摇头,只疑心是自己号脉错了,便再一次诊脉,可这一次他的声音中带着惊异不定:“这是……喜脉,你有喜了。”
江知寂语气中满是不可思议,可那漆黑的眼眸中满是忧色。
温绮罗微怔,“喜脉?”
低垂着眼帘,却忽然想起来,这个月她的月事的确没来,起初她还以为是她近些日子太过操劳,这才导致月事没来。若是有喜,江知寂为何是这般神色?
“我有喜了……你不高兴么?”温绮罗下意识轻轻用手抚摸着小腹,杏眸中带着一丝茫然困惑。
江知寂摇了摇头,面容中带着一丝苦涩:“女子孕育本就不易,生产更是疼痛万分,绮罗,我并不愿意你吃苦。”
温绮罗深深看着他,发现寒星般的眼眸深处仿佛有水色在流动。她伸出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摇了摇头:“说是能够孕育一个属于你和我的孩子,不失为幸事。”
若说疼痛,被亲近之人背刺痛,还是温家满门忠烈最终却落得那个下场更痛,或者万箭穿心的感觉更痛?最大的痛处她已经受过了,孕育孩子好像也算不得什么。
“我也算会一些岐黄之术,却不能为你分担一些,只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寻找能够止疼的药物。”江知寂满眼心疼,他并不觉得这个尚未出世的孩子有什么好,只觉得祂会让温绮罗吃苦头。
温绮罗点了点头,眸光愈发柔和,她附和道:“女子生产不易,只是鲜少会有男子注意,若是你能因此寻找到那种药,是万古流芳的好事。”
如今在大夙,医馆并不多见,温绮罗在想,若是能够这样的学堂,教人农耕、教人织布、教人医治,又当如何。
第305章 长命百岁
江知寂闻言,面容多了动容,他将此事记在心底。
仍是道:“你如今有了身子,更不能这般滴水不进,这些吃食若是不合胃口,我再换一些厨子?”
温绮罗握着他的手腕,轻轻摇头:“别这么兴师动众,这些日子的确胃口不好,今日这菜却爽口。你还没用过吧,陪我一起。”
她眨了眨眼眸,眸中多了几分狡黠灵动。
江知寂也实在辛苦,劳碌奔波更加清瘦,温绮罗抬起眼眸,虽然食欲不佳,可也吃了几口素面,余下的都进了江知寂的腹中。
刚刚有了身孕,可温绮罗的身子骨素来不错,即便有了双身子,许多事情若是需要她亲自操劳,温绮罗便从来不会假手于人。
江知寂名下的诸多商铺都交给温绮罗打理,温绮罗也实实在在将这些铺子打理得井井有条,日进斗金。
三个月转瞬而去,入了秋,即便温绮罗四肢纤细,可肚子也有了微微的起伏。
江知寂派人日夜寻找,总算找到一种藤蔓,从中提取某种汁液,若是能够注入到人体内,能够使人在短时间内感受不到疼痛。
他一回来便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温绮罗,修长的手掌轻轻安抚着温绮罗的小腹,感受着温热的肌肤中,仿佛有微不可察的动静。江知寂漆黑的眼眸中一片温然柔和,心脏柔和成了春水,在这个时间,会有一个孩童,流淌着他们彼此之间的血液。
温绮罗的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她轻笑道:“他们的名字我都已经想好了,若是女儿,便叫温长欢,若是儿子,便叫温时然,你觉得可好?”
江知寂低下眼帘,在温绮罗的手指上轻轻落下一个吻,“好,惟愿他们此生都百岁无忧,永远开怀,不必受这世间的任何纷扰。”
“这些日子,即便有事,你也莫要再操劳了,娘子有事只管吩咐我便是了。”
温绮罗唇角淡淡的笑了笑,却并没有答应,有些事情只能她亲自来解决,不能假手于人,她小声催促:“好了,你日理万机哪里有空,我的是我自己来解决,不劳烦你担心。”
窗外不知何时忽然有枯叶飘落,就在此时,一只雪白的鸟俯冲从窗口穿入,直接落在温绮罗的肩膀上。根本就没有给人反应的时间,温绮罗抬起眼眸,对上海东青的双眼,自然而然从它的脚上取下来一张纸条。
她将这纸条轻轻抖开,低眸看向那张纸条。
江知寂对这种猛禽似乎极为喜爱,伸出手便要去摸海东青的脑袋,没想到这鸟儿却极为亲近温绮罗,对江知寂的靠近并不买账,张嘴啄在江知寂的手指上,扑着翅膀,落在温绮罗的肩头。
“何事?”江知寂抬起眼眸,看向温绮罗,温绮罗唇边含着淡淡的笑意,抬起眼眸轻声道:“成了,赫连觉予如今登基了,日后要称他一声大夏的陛下了。”
这消息对她而言无疑是一件好事。
温绮罗眼角眉梢难掩喜色,她在房内踱来踱去,将纸条递给江知寂,江知寂看完,亦是眉头舒展,唇角上扬。
一个素不相识、从未打过交道的王爷登上那个位置和赫连觉予相比,还是赫连觉予更适合当上位者,虽然脾气火爆,却也知道究竟该如何才能当一个圣明之君,光是这一点比起其他皇子便好上不少。
温绮罗垂下眼帘,轻笑一声。
这纸条上还说,温诗河诞下一个儿子,看来阿姐以及阿姐的孩子也能登上那个最荣宠的位置。
江知寂将纸条上的内容看过以后就烧为灰烬,只当从来没有见过。
温绮罗转过身子,看着正在梳理羽毛的海东青,眼眸中带着淡淡的笑意,她伸出手,放柔了声音:“你可有名字,这般有灵性的鸟儿实在不多见,你怎么就成了赫连觉予豢养的鸟,实在是暴殄天物。”
她本就喜爱这些小动物,直至过去从未养过,如今看着这只海东青,眼底泛着淡淡的笑意,目光愈发柔和。
江知寂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暗自笑着摇了摇头。
冬天悄然而至,满城飘雪,京城的腊月到处都是白花花的白雪,温度骤跌,温绮罗身上穿得厚实,忽然,她面色大改,脸色愈发苍白,汤婆子从手中滑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血,是血!”
白雪脸色大变,连忙走到门外大喊着让人请稳婆。
早就料到温绮罗的产期应该会在冬日,稳婆在府内一直住着,就住在温绮罗院子的旁边小屋,此时白雪扯着嗓子一喊,稳婆便立刻放下手中的动作忙不迭来到温绮罗面前,一看温绮罗的腿上有血,她立刻说了几样东西,便让人关好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