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寂温和笑笑,低声问道:“方才见你有深思之色,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难道我找你便只是有难处时才会吗?”温绮罗并未直接回答,而是转移了一下话题,不过很快,她倒是坦坦荡荡,“或许江家郎君实在神通广大,有些事情的确只有你我能做,旁人帮不得了我。”
“我竟不知道我有这般能耐,看来想要达到绮罗口中的神通广大,在下不得不继续为之耕耘。”江知寂恰到好处岔开了话题,唇线微勾。
不管从哪个角度。江知寂多绝对是一个可靠的合作对象。
倘若如今他们并无任何关系,江知寂神出鬼没、神通广大,又有聪慧的大脑,当真是无所不成。若是能够信得过,便是最好的合作伙伴,事情绝对能够成功的几率更大。
江知寂看着温和,真正接触过后才知道锋芒毕露。许多人连深交的机会都没有,自然不可能知晓他的另外一面。
可温绮罗见过他更深的一面,从某种程度上而言,他们都是绝对的契合者,绝对的契合,因此这些事只能江知寂携手来做。
“刚刚我忽然记起来一些事,不知郎君可愿听我一言?”
温绮罗垂眸,睫毛仿若乌蝶振翅,她轻声道:“一桩好的买卖,足以让我们大赚一笔,不是这个生意,知寂可愿与我同做?”
实在是巧妙。
生在富贵之家,却对金银珠宝这些俗物颇感兴趣,不知从何处得来如此之多敛财的法子,当真令人叹为观止。
江知寂毫不怀疑,倘若真的给足温绮罗足够的时间和精力,未来不出五年,这大夙首富的位置可能要换个人。
心中虽然这般想着,江知寂还是抬眸看向她,露出些许好奇,“愿闻其详。”
每一次,温绮罗总能带给他全新的惊喜。
他面容冷峻,只是在看温绮罗时,又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情。
“派人暗中帮我收购江南一带的纸坊。以及那些纸,帮我收购,越多越好,此事我并不方便露面,所以只能拜托给郎君。”温绮罗唇角上扬,并未多说,眸中闪烁着璀璨的光,犹如星野低垂。
江知寂倒是记得温绮罗名下的确有纸坊的生意,且生意一直不错。纸张更换了一些比例,不仅成本低廉,而且更加柔韧,一经问世,立刻令其他世家的书局元气大伤。
纸坊是暴利,江知寂又岂会不知。只是他倒是未曾想到,温绮罗有了一个造纸坊还不够,竟然还盯上了江南一带的那些纸坊。
眸光微动,视线再一次落到温绮罗的脸上。这等手段,他并不陌生,去年同样如此,就是那时温绮罗用于收购制冰坊,成功将冰块垄断,从中大肆获利。如今的这种手段,不正和去年无二。
温绮罗此时神采万千,哪里还有方才沉思的模样,将来是胜券在握,就连眼角眉梢都藏不住的笑意。
“刚才你在沉思,想的便是如何收购纸坊吗?为何突然想起此事?”江知寂双目定定看向她,想要从她的口中得到答案,温绮罗的目光不偏不倚地对上他的双眼。
温绮罗给他的目光看得有几分不自在,本就应该早早找个契机,将真相说出,可此时显然不是一个良好的时机。她心中不由得暗自发酵,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可是她的秘密倘若说出来,恐怕也只会被当做得了失心疯。
世人皆信神佛,不管是庙宇还是道观,香客往来不绝。倘若真的告知他们世间有鬼、有仙有妖,他们又会觉得是假的。
温绮罗只能将心事藏在心底,哪怕是亲近之人也不能告知。她眸光闪烁,良久才道:“若是信我,便按照我说的来,这绝对是一个好契机。”
江知寂看着她,眸色深沉,缓缓点了点头:“我自然是信你的,回头便派人前去收购。”
瞧温绮罗胜券在握的模样,此事绝对是临时起意。温绮罗穿着素衣,青丝如瀑,站在窗棂前。侧目看向冬日的街道,声音中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怅意:“快年关了。”
第204章 梦入黄粱
快马奔袭数日,穿山越岭,直到江南一带。
穿着厚重冬装的青年勒着缰绳,跳下马车,他的动作连贯而利索,接连数日未曾好好休仍旧双眸熠熠,接了江知寂的命令,便马不停蹄而来。
江南一带,世家豪族最多,便是书局也多,造纸坊更是比其他州府加起来都要多得多。
江南的冬,并不如同太原那般迫人的寒冷,柔和的、透骨的湿防不胜防。
他们要做的事情,便是收购纸坊。
被单独挑出来的几人都是脑子灵活好用的一把好手,即便是谈判也不在话下。经过几番讨价还价,便是最难说话的老翁也败下阵来,将纸坊拱手相让,只是从中所得利润并不在少数,即便有人对此颇有微词,可见到大把大把的银票,也心中暗喜。
至于纸张,在不同书局换了,为了防止引人怀疑,日日换了不同的人去买,所得白纸甚多。
相隔几千里的太原府内,冬雪停,天际初霁。
一线白光落在鸿蒙的天穹中,懒倦落下,毫无温度。
清音被温绮罗遗忘许久,原本来随同和茶叶经销商协同合作,无奈水患横行,打破原有的计划。此后的数日,温绮罗日日夜夜忙于赈灾,压根无暇顾及此时还有个清音在。
垂眸看向未完成的棋局,数百年来无人破解此棋局,不管是白子先行还是黑子先行,都无法破解此局。
袖长手指执着白子,滞在半空。
虽说是在自我对弈,可清音眸光微散,显然心不在焉。
心中微妙的失落感油然而生,他终于还是静不下心,啪嗒,白子落在棋盘上的某处。
门扉启动的轻微声响打断了房内宁静,张扬悦耳的女声带着些许笑意,“落在此处,不出五步,你必输。”
熟悉的声音让清音一时间倍感恍惚,他惊疑自己是否在做梦,可回过神却发现温绮罗一身素衣,身形窈窕,虽然并未穿金戴银,可一支素雅玉簪仍是遮掩不住的贵气。她捏着一枚白子,低眸敛笑,将那枚白子置放在更加合适的位置。
“下在这里,虽然不会赢,但对方定然亦是会觉得棘手。”温绮罗精致的眉眼之间满是坦然自信,她这才笑着看向清音,“清音,别来无恙。”
“想来女郎早便把我忘记在此处。”清音虽是又惊又喜,可面上岿然不动,他薄唇抿成一条线,看不出情绪变化。
温绮罗摇了摇头:“岂会,可你也知晓,水患严重,若是我不前去,那些灾民又如何,父亲纵是神通广大,可面对那么多州县,分身乏术,总有人趁机浑水摸鱼,混淆视听,我只能前往。”
清音又岂会不知温绮罗这是在宽慰,他心中的那点微末怒气早就消散得干干净净。他默默坐下来,为温绮罗斟了一杯热茶,语气故作了几分冷淡:“女郎心怀天下,我这个位卑之人不被女郎抛在九霄云外也是理所当然。”
远行来找清音,期间的距离并不算近。虽是乘着马车前来,可无孔不入的冷冽寒风仍是让温绮罗袖口中灌满了冷风,一杯热茶恰到好处驱散温绮罗四肢百骸的微妙寒意。
温绮罗将空杯推置一边,看着清音淡然的脸色,心中也泛起微妙的情绪。
让清音前来,本就是她提前安排好的,只是她也未曾想到,会有水患之事,不仅是她,连累了清音也在此滞留多日,她声音道:“抱歉,此事的确是我的不是,你心中有怨也是理所应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