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留在此处保护这些百姓,若是还有其他官员对百姓不利,你可前往温府,我父亲定然会为你做主。”温绮罗红唇轻启,揉了揉眉心。
赈灾本就是容易浑水摸鱼的事情。
此事若是真的捅到皇帝那里,想来朝廷上那些心思玲珑的朝臣,也定然有能耐将此事按下。
温绮罗所能做的,唯有此事而已。
庇佑这些灾民,只有她爹得能够真正做到此事,不偏颇、不迎合,尽职尽责,在朝廷内中立,哪怕拉拢的人很多,却也从未在明面上表现出来究竟靠近哪个党派,纵然那些人恨得牙痒痒,却也无法撼动他的地位。
那人高马大的汉子仿佛听见了不得的事情,倏然睁大了双眼。
先前只是认为这位温家女郎只是个普通贵女,可万万没想到,这个温居然是温家的温。
试问整个大夙,哪个温声名在外,那自然是温长昀。
大夙的百姓几乎都是听着温家军的名声长大的,哪怕是学步的稚童,也知道温长昀的名声。
“女郎竟是……温将军的女儿。”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便再度抱拳,“还请女郎放心,有我在,定然不会让他们伤到百姓一分一毫。”
便是县城这样的小地方,也满是结党营私。
看似简单的任务,实则一点都不容易。
吩咐完任务,温绮罗淡淡地“嗯”了一声,便径直走向温诗河。
她更换了一身衣衫,温诗河笑盈盈道:“实在未曾想到妹妹的身体竟然恢复得如此之快,昨日还在血泊之中生死不知,今日竟然便能够下床了,不知请来的是哪位圣手,当真是有着起死回生的本事。”
此事一出,温绮罗对她早就没有过去的复杂情绪,况且……的确是父亲偏心她在先,温诗河作为温府嫡女,对她不满也算是事出有因。不管如何,温诗河都是救了她的命。
温绮罗声音温和,看向温诗河,细长眉头舒展:“昨夜之事,多谢姐姐出手相救。”
不知怎的,她觉得温诗河,可能也没有想象之中那般不堪。
重来一世,温绮罗看待问题的角度早就和过去不太一样,她的心性不是二八少女的心思。无暇为了情情爱爱拘泥,她只想要改变温府和江家的命运。
温诗白皙的面颊上浮出一层绯色,手握绣帕,目光落在他处,“你我二人,本就是姐妹,何须在意这些虚礼。”
她虽是埋怨父亲总是偏宠温绮罗,明明她才是真正的温府嫡女。可发现她的那些斤斤计较,温绮罗根本就不放在心上,想来是她自己陷入了某种误区。她把温绮罗当成潜在的敌人,总下意识想要比较,可温绮罗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国为民的事情,从不是为了她自己。
心底仍然有些怪异,可对温绮罗那股没来由的敌意倒是散去不少。
听闻父亲推测,温绮罗和江知寂可能会被那些世家大族派来的人追杀,便主动请缨带人去救温绮罗。
她轻哼一声,镇定自若:“妹妹倒好,成了人人称颂的温二娘子,我倒要看看,我比你差到哪里去。”
她心虚还不错,救人一命,又看见那人人称赞的温绮罗竟然主动来道谢,心中早就没了丁点的傲气矜持。她忽然想起来自己这些年和温绮罗之间的竞争,实则温绮罗从未察觉过,霎时间心底传来一阵挫败感。
“姐姐,你账目记错了。”温绮罗看着温诗河手中的动作,语气缓和,温诗河正在记下今日以工代赈要分发的粮食,但显然她此时心不在焉。
温绮罗指出账目的具体错处,温诗河怔了下,将错误处修改。
她和温诗河都受到开蒙,可对于数字的敏感上,显然是她更胜一筹。
“不用你在这里好心。”温诗河再度恢复了正常时候的语气,只是很快,她语气缓和,视线看向其他地方,“爹爹命我在这里监守,用不到你,你伤病未愈,还是好好回到客栈休养。”
这一路本就颠簸遥远,温绮罗坐在马车中被颠得伤口都在微疼。
温绮罗从这话中听出些许关切,可又瞧见温诗河面容中故作矜持,她唇角微微翘起。
“既如此,那便拜托姐姐留在此处,账目可莫要再出错了。仔细些,多看几遍。”温绮罗又多叮嘱一句,实在忧心温诗河这跳脱的性子,可能会出差错。
若是旁的小事也就罢了,这可是关系黎民百姓的大事。
出不得半分差错,温诗河面上带着几分臊,知道刚刚她在账目上出了错,实在无奈,只得应下。
“姐姐,这支步摇,赠你。”临走时,温绮罗倏然掏出来一支灿金色的步摇。
第191章 事不过三
暮晚天际的烟霞云蒸霞蔚,半开的门窗吹入晚风阵阵。
冬日的风总是料峭的,裹胁着浓浓的寒意。
失火一事发生后,温绮罗发现不管住在哪个客栈,都可能会成为被针对的目标,只要他们手中有账目,失败一次,就可能再派来杀手。
同样的事情事不过三。
赈灾不可能短时间内就结束,起码要在此地等到来年春。
并非小住,温绮罗索性在县城内租了一个偏僻的小院。此时,闻墨和明溪亭正在房内查账。
花瓶内斜斜插着几支张扬的梅花,簇然绽放的鲜红梅花当真是喜气明艳。
两杯热茶热气氤氲,而房内,能听见沙沙作响的翻页声。
闻墨不必多说,当世大儒,不仅精通各种儒家经典,在算学一道,也同样是难得的高手。而明溪亭本来就是巨贾之子,年幼时抓周抓到金算盘,天赋如此,哪怕并未系统学过算学,可对于数字的敏感度,已经是万里挑一。
“闻大人,这账目似乎和他们上报京城的账册数目不一致。”明溪亭挑眉,指着账册中明显有问题的几处,“这里,这几笔数目都很庞大,可流向却太过模糊。”
闻墨顺着明溪亭指着的方向看过去,发现的确如此。
他对朝廷之事本就了如指掌,自然看出来这账册有问题。
他沉声道:“确有问题,应当是同时做了不同的账册,一本用以示人,另外的则是真正的账册。此事非同小可,你我二人都需保密。”
闻墨温润如玉的脸上一脸正色,明溪亭颔首:“大人放心,我这张嘴很严实的,绝对不会什么事情都往外说。”
他说着,从堆叠在桌面上的账册和不同的页数中缓缓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