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绮罗一行四人隐于院中,确认后无追兵,彼此才稍稍松下一口气。
江知寂仰头凝望着皎洁的月,脑中回旋着方才逃脱的风声与危险,心中清楚十一娘的势力并不会轻易止步。
温绮罗不由皱了眉,轻声道:“若不除去黑市势力,在兰州城中行走如履薄冰,永无宁日。”她目光转向江知寂,语调虽是安然,却隐隐带着些忧虑。
江知寂轻拭额角的汗珠,“此事不劳你费心,我自会解决。”话音未落,他给赵十三递了个眼神。
赵十三会意,拉了拉赵樱的衣袖,转过身去,赵樱沉默片刻,见状无奈地瞥了温绮罗一眼,心中发酸,只觉两人之间稍显暧昧,气氛不同旁人。
待二人走开后,温绮罗才察觉到江知寂这突如其来的决断,她虽不知江知寂身后有多少人,但若有复辟之心,想来私兵不会少。
温绮罗不露声色,只柔声唤来方府医为江知寂疗伤。
方府医久谙此道,细细处理江知寂的伤口,布药精细,又仔细看了他的腿伤,不一会儿便已妥当。
待府医退下,温绮罗细细观察他脸色,见江知寂面色略显疲惫,“多次涉险,你须好好休息。”
江知寂心中一股暖流淌过,“有你在侧,我自不觉苦,”他的声音轻而柔,如夜风拂过林间。
温绮罗心头一动,霎时似被他那深邃眼眸吸引,仿佛瞬间失了声。
院中,月色倾洒,整个世界都静寂无声,仿佛整个天地间就只有他们二人。温绮罗忽然感到两人之间的距离是如此之近,仿佛轻轻一动便可触及彼此。
未多时,她倦意袭来,陷入酣梦。
不知何时,江知寂早已悄然离去,只留下一缕缠绵的余香徘徊于空气之间。
清晨微光透过窗棂,将她徐徐唤醒。窗缝的微小变动显露出江知寂离去的路,自是为保她清誉,这般细心倒让她心中暖了许多。
紫筠与白雪等女使备好热水,衣物,鱼贯而入,为她梳洗更衣。
二人见她褪下的衣衫上染着淡淡血痕,不禁神色骤变。
白雪掩口轻呼,“女郎,你这是受伤了?”
温绮罗唇角微抿,眼神中露出些许安抚之意,“不碍事,是沾了旁人的血。昨夜府医来看过了,莫要惊慌。”她轻声劝慰,旋即转开话题,“茶山那边,有什么动静,明家郎君来过了吗?”
白雪眉宇微蹙,脸上的担忧之色完全没有褪去。
“昨夜里,小郎的人频频来访,只问女郎是否回了府,奴婢都吩咐下人回说未归,也不知几时女郎就回了府。”白雪略显忧虑,但温绮罗却只是点点头,暂安她的心。
用过早膳,温绮罗换了身衣衫,乘车款步前往茶山。她需得去一趟报个平安,也好消弭那些牵挂之心。
第132章 不夜侯
温绮罗乘坐的马车于茶山外徐徐而止,远远瞧见明溪亭立于山道旁,一袭红衣锦袍,随风而动,尽显鲜衣之姿。
温绮罗步下车厢,目光与明溪亭的相遇,他急急上前,语气急切却不失关切:“师父,此行有何收获?”
温绮罗顿了顿,眉宇间带着几分难得一见的轻松,“这事自然有人处理,倒是你,别心急。这移来的雪翠青,能否在茶山扎根,倒是重中之重。”
明溪亭双目一亮,像是得了鼓励一般,轻扬眉梢,神色中满是兴奋。“师父,请随我来。我这厢…可全然忙着呢,茶人们已有了些斩获。”
他自信满满地引导着温绮罗穿梭于茶山,山间的杂草已除的七七八八,不少茶人正在修茶田,空气清新扑面,无不舒展着生命的气息。
温绮罗心里暗自欣慰,眸中光采流转,“可见这回是用了心的。倒也确有几分成就。”语调里夹带着柔和的欣慰。
闻言,他颇为得意,“那可是我与你第一回合营的生意!岂能让人小觑了去!”还不等温绮罗答话,又道,“师父,咱们这茶园的茶叶流通于市,当作何名?这名讳可重要的紧,攸关市面买卖的兴衰。”
温绮罗略微思忖,望向不远处一片片茶株,心中蓦然涌起一个灵感。
“‘不夜侯’,如何?饮之浅眠,谓为不夜。”
此名一出,明溪亭仿佛见到了未来满园的茶香飘扬市井之景,满心欢喜,频频点头。
“好名字!这个名号定会在市上浸润开来,届时我可是不夜侯的大当家!”
温绮罗轻抚茶芽,垂目浅笑,“那我是不是得提前问大当家安了?”
“那可不必。师傅永远是师傅。”明溪亭虽嘴上这般说,神情则显得兴奋异常,迈步在茶山间,带着温绮罗穿梭在茶人与茶田之中。
阳光透过树隙洒落,仿若一层薄纱笼罩住这片茶山,虽是修未完,却也见得几许新绿吐露,点点生意扑面,令人神清气爽。
于此间,温绮罗细细拾起一株雪翠青,目光静若远星,“如此佳地,得雪翠青复焙技法,自是极好的。”她的思绪渐渐涌上回忆,雪翠青与大夏国的青茶有着显著差异,原是因那复焙技艺而生出的奇异口感。
明溪亭循着他的目光望去,心思一动,立时说道:“师父,这是王大伯的功劳,他乃是技艺卓绝的复焙好手。”提起此技,自然是眉飞色舞。
王伯年近花甲,然神采奕奕,言谈举止之间,尽显老茶匠的稳重。
温绮罗凝神倾听王伯详述那雪翠青的奥妙,“这复焙,需分三焙,”王伯捻起一撮茶叶,手指轻捻,细如新月,光泽油润,“这第一焙,重在去微湿,次焙则以激香为主,最后一焙须猛火疾收,锁鲜而回。”
温绮罗微微颔首,目光中流露出深思,“当真是妙手独具。”这火候与时间,皆是茶中滋味的良友。
正在此时,明溪亭接过话头,兴致勃勃道:“师父,您有所不知,上回我从西岭带回来的茶,就按着王伯的手艺沏了一壶,给我老爹和娘亲品尝了一回。结果呢,皆说我这回是找着了一桩好生意!”
温绮罗挑眉,“明员外与夫人走南闯北多年,能得他们赞赏,看来你是学了几分真功夫。”
“那是自然。”明溪亭得意笑道,“不过,这茶树之事还得靠天吃饭。”
温绮罗心头微动,脸上仍是从容不迫,“诚然。然看今年春日温度尚可,夏日则需多观察着些,兰州素来雨水不多,但也不至于使这茶株难以成活。”
阳光下的树影摇曳不定,温绮罗略一沉思,觉得只要能解决洒水之事,便能养活这片茶田。
明溪亭随即问道:“那洒水之事,我已向临近的村里百户借了稻田水车,也算有所储备。”
温绮罗这才收敛了心思,她知明溪亭虽平日有些纨绔,但真做起事来,也称得上细心。日头正盛时,她便匆匆归府。
刚回到院中,管家夏忠便迎了上来,手里捧着一封信笺,眉眼里尽是恭顺,“二娘子,京中紫珠送来的信件,看样子极为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