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昭郡主本?想和她细说齐王这人多么风流浮薄、多么不可信, 但望向施施纯真的杏眸, 却?还是?将话咽了?下去?, 兴许是?她想得太多。
小叔总还没有那般畜生。
“自然是?快活的。”明?昭郡主的眉毛挑了?起来,“不止这间茶楼,我还有封邑和许多铺子。”
施施听得兴起,她又?问道:“封邑是?怎样的呢?我父亲好像也有, 但他?从?不向我讲。”
明?昭郡主耐心?地说道:“我的封邑离京城不远,就在泾阳,若是?有机会的话, 可以带你去?看看。”
她心?有余悸地小声补充道:“我差一点就要叫泾阳郡主了?,幸好父王向陛下上了?书。”
施施意识到她好像理解错了?,但是?却?更加欢悦。
泾阳离扶风也不远, 若是?能趁此去?一趟扶风就再好不过了?。
她们?聊着聊着,执着折扇的说书人便上了?台, 他?带着一副黑色的墨镜,留有八字胡,说话时略带灵州口音,看起来有些像算命先生。
“话说天祐末年有这么一桩怪事”他?一拍醒木, 堂中便渐渐静了?下来。
施施隐匿在薄纱后的面容微变,坐姿稍稍端正了?些。
她常年深处内宅, 所能翻阅的也不过是?一些刊印出来的书册,对民间的许多传闻知之甚少。
“冀州有位亲王的长?子得了?重病,命不久矣。”说书人气势很足,声音洪如钟鸣,“快马加鞭地遣人至京城,彼时医仙周玄照正在太医院供职,天祐皇帝便令他?亲往救治。”*
“这医仙周玄照也是?奇人。”他?语调一低,“他?幼时曾遭庸医误诊,自此便瞎了?一只眼,但在医道上可谓天纵奇才。”
施施也听说过周玄照的名讳,乱世中的大医,一张方?子就能救治千万人,说是?圣人也不为过。
正史中笔墨极少,但好在流传下来的轶事有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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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医仙闻讯,匆匆赶往冀州,此间风雨兼程,食不下轿。”说书人滔滔不绝地形容道,“到冀州后,周玄照径直前往王府,那亲王亲自来迎,还未等?医仙发问,就率先陈述其长?子的病情。”
他?一展折扇,继续说道:“周玄照反问道,臣方?才进府时,听闻东侧的厢房有呻吟声,可是?郡王?亲王紧忙答道,正是?犬子。”
说书人喟然道:“周玄照长?叹一声,悲言无须再做诊视,郡王的肺已经腐烂,药石难医!”
听众的心?都提了?起来,施施侧旁的人连手中的瓷杯也放下了?。
施施却?在盘算这轶事中说的到底是?哪位亲王,雍朝在冀州的封王颇多,单是?她记得的就有河间王、长?乐王、广平王等?好几位亲王。
“那亲王也面露错愕,旋即脸色冷下来,留下一句话:先给先生奉茶,本?王去?去?就来。”说书人停顿片刻,向听众问道,“您猜猜他?去?做什么了??”
茶楼里瞬时像炸开了?锅一般喧嚷起来,猜什么的都有,有说他?去?寻另一个神医的,有说他?是?去?将长?子带过来的,还有说他?去?如厕的。
施施也有些好奇,明?昭郡主却?握住了?她的手。
她在施施耳侧低声道:“我第一回听他?讲时被吓坏了?。”
施施讷讷地问道:“是?怎样一种吓人法?”
她并不信佛道谶纬,但就是?有些怕神神鬼鬼的事物,睡觉时偶尔还要留一盏小灯。
明?昭郡主蹙着眉,似乎在想怎样告诉她,又?不扰了?她听下去?的兴致。
只是?明?昭郡主还未来得及开口,那说书人便继续讲了?下去?。
他?冷声说道:“片刻后内侍呈上一只圆碟,待将盖子掀开后赫然是?一颗腐烂的人肺”
一语激起千层浪,施施也深吸了?一口气。
她胸前剧烈地起伏着,紧紧地握住了?明?昭郡主的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说书人再将折扇猛地合上,抬手一指,又?引回了?听众的注意。
“却?见那亲王手提短刀折返归来,素白的长?衫浸透血水,他?恭敬地拱手,钦佩地说道,先生真是?仙人降世,这即是?小王长?子的肺,果然如先生所言,已经药石难医!”
他?话音落下后茶楼响起阵阵的吸气声,听众俱是?被吓了?一跳,席间再次嘈杂起来。
施施的脸色发白,不可名状的恐惧在迅速地攀升。
越是?这样没有缘由、匪夷所思的事,越是?能激起人最?心?底的悚然。
明?昭郡主见施施脸色难看,边低声安抚她边揽住了?她:“真是?的!我难得来一回他竟然讲这个。”
施施任她揽着,却突然想到另一件事。
明?历皇帝未即位时的王号正是?清河,封地亦在冀州。
她的思绪到处乱飘,恐惧在瞬时转变成惊人的灵感,那些纷乱繁杂的史事突然变得清晰起来,她突然明?白过来这轶事里为何会讳言亲王是?谁。
不过明?历帝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施施艰难地咽下茶水,眼神飘忽地望向高?处,忽然瞧见齐王正倚在二楼含笑看向她,他?做了?个口型:吓到了?吧。
她心?中生出一种怪诞感,齐王与李鄢生得很像,连性子也很像。
只不过李鄢是?冷静、清醒地行?杀夺事,而齐王则像是?孩子,带着几分天真的残忍,他?的冷血似乎是?浑然天成的。
施施总觉得齐王风流的皮相下不是?那么的简单,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些,对危险的预知对她来说像是?一种本?能。
因为稚弱,所以更小心?敏感。
她垂下眼帘,假装方?才并没有看见齐王,也没有同他?打招呼,反正他?站得那样高?,也到不了?她的跟前。
喝了?两口茶后,施施觉得胃里有些犯恶心?,她将杯盏缓缓地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