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我和庄恒是如何走过这些年的,我们的孩子毕竟是好好的,快快乐乐健健康康的长大了。在这一点上,无论是我还是他都尽力了,没有什么遗憾。
“是的,妈妈。我回来的时候宋叔给我打了电话,我不会让您和爸爸失望的。我能处理好公司的事,也会照顾好家里,照顾好庄宇,不让她出任何事。”楠儿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却不失坚定的回答。
我失笑了,楠儿一直不忿自己是个弟弟的身份,这孩子保护欲挺强,纵向名正言顺的将庄宇当成妹妹一般照顾。这下好了,可算让他找到施展“抱负”的机会了。至于庄宇吃不吃他这一套,我可就不好说了。
“乔沁可是有好长时间没到庄园来了,说不定妈妈将来这个花房还要交给她来打理了。”我随意的与儿子聊着。
庄楠收起了适才郑重地样子,摸摸鼻子环视了满房的繁花似锦,微微笑道,“看来我要让她赶紧到日本香早稻去修个园艺学位回来,要不然还真接不了您这班。”回一回气又道,“这阵子搞上市的公司特别多,投行也就加倍的忙,我这事多,见得也少了。昨天才通了电话,说是刚打算飞瑞士。她自己也叫苦,每次都说办完一个案子就不干了,可哪里舍得了。”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无奈而又宠腻的微笑。我微微叹气,这两父子怎么如此的相像,我轻轻抚了抚儿子的乌发。楠儿小的时候和宇儿长得一模一样,身上都有好闻的奶香味。我最喜欢把他们俩穿上同样的小衣裳,小鞋子,带着一样的小帽子,水灵灵的娃娃一般,粉嫩嫩的只想让人抱了就再不松手。他们刚学会走路的时候,每当我一下班回来,还没走进社区大门,便见着天使般的两个宝贝一前一后跌跌撞撞的向我跑来。那一刻,纵然拿整个天下给我,我也不换!
如今望着儿子那一抹掩盖不住的温柔竟让我有一刻失神的心酸。难怪古往今来,多少女人幽幽叹息过同样一句话,儿子大了,娘也老了。我养育他成长,他却终究不会是那个陪我一辈子的人。
父亲病了的那段时间,我常常回施家去,有时候会不经意撞上容姨在榻前仔仔细细的给父亲整治水果拼盘,那认真的样子好几次都让我看失了神。有一次我听见父亲对她轻轻说,“你别整日憋在家里,出去会会朋友,弄个排场出来热闹热闹也好,成日守着我做什么。”容姨摇了摇头,望住父亲,良久才答一句:“少年夫妻老来伴。这样,我知足了。”父亲皱了皱眉,病中脸色虽然苍白,目光仍是炯炯有神的,似乎有些不豫,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最后终是闭上了眼睛像什么也没听到一般。室内静的只能听见父亲有些粗重不一的喘息声。一点点午后的阳光洒进房中,庭院的法国梧桐隔着落地玻璃窗缓缓摆动,花园中英格兰玫瑰正好开了,芳香弥漫。他二人一坐一卧,容姨漾出的知足的笑容让我不忍打扰了他们,让我再也无法对这个从母亲手中“抢了”父亲的女人再有一丝一毫的怨恨。一个伴,或许就是人一生最大的奢愿。从这一点上来说,母亲是幸福的,父亲陪着她走到终点;父亲也是幸福的,容姨守着他,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但愿父母佑我!
“纪纲叔昨天给了我一个电话,说爸爸前天到总部去看了看,交代了一些事情就离开了。也不让人跟着,说是想静一静。给他预留的套房都空着,长岛的管家也说没有见到人。纪纲叔也是左右为难,想跟您联系又有顾忌,现在您肯到那边去实在是太好了。”楠儿的声音唤回了沉思中的我。
我有些疑惑的问儿子,“你凭什么觉得我就能找到你父亲?他要是成心闹失踪,丢下这一大摊子事撒手不管了,这大一个世界我到哪里找人去?”
楠儿闻言望住了我,竟带着一丝叹息和神往,“父亲离港前嘱咐了我要听您的话,不能再顶撞您,庄氏的未来由您来掌舵时我问他,要是您撑不下这个场面怎么办。他沉默了很久只说了一句话,‘我只愿你的母亲还需要我。’父亲是那样一个强不可撼的男人,只有那一天,我居然发现他也会完全没有方向,完全失掉自信,他剩下的只有等待。我知道,只要您愿意,只要您高兴,您一定知道爸爸在哪里,知道怎么让他回家。”
我心中仿佛有水晶般的屏障轻轻碎了,有万千感情如决堤般的潮水淹没心田。
我知道他在哪里,我一直都知道。十年前,在我重新回到庄园的那天,他坐在佯睡了的我身边,抚着我的发告诉我,这一世就算我怨他恨他,他也要守着我过。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他都会在那个只属于我们两个的家里为我亮一盏明灯。
当时我的一行泪滑落,再苦再失望依旧牢牢记住了这句话。
十年了,当我知道他飞往美国的时候,心中还是莫名的安定。我相信,他会在那里,在那个美丽的湖畔,在那所最平凡无奇的房子里等着我。这些天,我下的每一个命令,决定的每一件事,都或多或少的出乎一些人的意料。等着看我手忙脚乱应接不暇的人不在少数,可是他们都失望了。并不是我有多镇定,只不过是因为,我知道,撑不下去的时候,他会在。
第44章
念头一起,眼前仿佛满满的俱是他熟悉而又遥远的身影,我碰不着,躲不掉。一颗心被冲打得迷失了方向,百转千回只愿此时他轻轻在耳边说一句,“蕴茹,我在。”
耳边真有沉沉的男声响起,却是我的儿子:“妈咪,不早了,我陪你回房去。”他顺势扶了我起来,有些不满的唠叨我,“晚上风那么大,你到花园来也不加衣服。难怪季节时令一变,爸爸都如临大敌的样子,恨不能24小时把你看管在身边。”我有些恍惚的听着楠儿的话,“嗯?”了一声。
“不说别的了,我还记不记得前几年有一次,我还在庄氏实习。那时候正跟土地资源规划署的人谈红星发展的那块地。那阵子为了这个项目,庄氏所有高层都是高度紧张,所有的筹备会议都是爸爸亲自召开的,连宋叔都说不上话,绝对保密级别。开会中途我秘书居然递了免提进来,说您有电话找我。我一愣还想说小秘书太大胆子了,这样的时候都敢接进来。结果爸爸就那么一扫我,眉头一皱,问我要过了电话,听了两下就宣布让宋叔继续替他主持……”
我隐约想起那件事来。那时候正赶上流感季节,急症室每天都是人满为患的,我连熬了3天,胃病犯了,头也疼的要死。吃了点药之后趴在办公桌上半天起不来。晕乎乎的只想找个人陪我回家,人在病中总是想找个亲人。电话打到楠儿手机上,他却转了秘书台。我无奈的报上大名打算挂电话,还暗自嘲笑自己越活越没出息了。结果秘书小姐诚惶诚恐的在电话那头说,“庄太,您等一下,我马上给您接过去。”我迷迷瞪瞪的就听有人问,“你怎么了?在哪里呢?”我只顾的回答,也没力气去计较楠儿怎么这么没礼貌,“医院呢。有些不舒服。”“在门口等着,我马上到。”说着那边就把电话挂了。我当时只觉得欣慰,不管你多么的习惯于被人前呼后拥,可到了事前,需要的恐怕只是那一两个人。我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庄恒的座驾正好到了。后面的事我记不太真切,只知道又麻烦崔炯了,连带着曾sir那里放了我一个礼拜的长假。要知道在养和多年,我还甚少为了生病而请长假。
“您是说得轻松,爸爸当时那个表情凝重的呀,我心里都一惊,也不知道您到底怎么了。宋叔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还故作镇定的说,各部门继续汇报。我匆匆忙忙跟了出来,就只看到爸爸的车开走了。后来我才知道,爸爸的秘书团都知道一个规矩,您的电话不管什么情况下都要接进去,我的那个小秘书是梁太临时从50楼调派下来给我的。”
我的脑子被迎面而来的夜风吹得清醒了许多。我们真的是一对别扭的夫妻是不是?明明都在乎,明明都放不开,却都无力再去追求年少时那烈火般的爱情,不敢再谈独一无二,不敢再谈一心一意。母亲生前对我说,人年纪越大,越怕失去,手中只要握有自己所珍惜的,就不敢再去改变。
肩膀上陡然一暖,楠儿把外衣罩在了我的身上。我笑笑伸手挽住了他。他的良苦用心我都知道,他是想拼命告诉我他心中那些个我不了解的事情,拼命证明给我看他的父亲是多么的在乎我。他闪亮坚毅的目光遮不住纯纯赤子之心。一个执著,懂得去爱人,去珍惜人的孩子,可以算得上是我最深的慰藉了吧。
杨林说天天自从见过楠儿,就再也没有迷过所谓的大天王小王子们,还公开在她的姐妹淘中间宣称找到了自己的白马王子,同时高度肯定了童话小说的纪实性。拥有了太多光彩亮丽夺目照人,我一直都不忘提醒两个孩子现实总是要比理想来的残酷,越是受瞩目,越是容易背上无形的枷锁,迷失自我,得不到真正的幸福。我旁敲侧击的告诉儿子,王子和公主恐怕会遇到许多波折,不会顺顺利利的白头偕老。结果楠儿满不在乎的回答我,“怕什么?我又不是王子,普通人一个罢了。”不自视过高,不妄自菲薄,我自问在儿子这个年龄还做不到他的这份超脱。
“太太,今天您跟宋先生喝的可不少,我让厨房准备了醒酒梅汤,喝一点舒服些。”福庆在主屋门口候着我,见我点点头便转身去端梅汤。她历来心细,庄恒离开后的这段日子更是体贴入微的陪在我身边,与伏婷配合着照顾我的生活。
我看了儿子一眼,想让他去忙自己的事,不必陪着我了。他却若有所思地看着福庆的背影,出了神一般。
我有些诧异的推推他,“怎么了?”
他一惊回神,听我发问,呆了两秒才答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从小福姨就在咱们家,我和庄宇小时候淘气,还拿毛笔画福姨的衣裳呢。”
我一听也笑了,这两个孩子刚回香港那会儿,什么都觉得新奇,淘的没天没地的。有一次我与庄恒去赴晚宴,回来便发现福庆的神色不对,荣妈气呼呼的告状。两个小家伙不想写大字功课,妄图拿以前的旧作充数,共商“大计”的时候被福庆逮个正着。福庆威胁说要告诉我们,宇儿撒娇未果,竟带领楠儿往福庆的白衬衣上划了四个大字“精忠报国”。庄恒气的大晚上的把两个孩子从房间挖出来,一边背论语一边洗福庆的衬衣。“工人是我们请来照顾你们生活的,不是让你们使唤欺侮的。”庄恒时不时总要声色荏厉的训两个孩子。庄园内绝不允许有恶主欺奴的事发生。
“妈咪,福姨这么多年照顾我们,也不知道她的家里人会不会怪我们。”楠儿对我说。我一怔,别的佣人是荣妈、福庆和庄氏保安部挑过来的,他们挑的也都是些操行良好清清白白的孩子。我每次只是象征性的看一看,有时亲自跟新来的工人说上几句,庄恒基本上不管庄园里的琐事。每逢农历新年,按中国的传统有封红包的习俗,他都是陪着我转一圈给每个人发完利是鼓励几句就算完了。
荣妈和福庆是我一直在意的。前些日子我要给福庆安排移民,想让她就此离开香港的是是非非,不必跟着我起起伏伏的。可她执意不肯,我想她已经是把我们当家人了,我在心底也早把她看成了自己的妹妹。既然如此有缘,惜缘就好。想到这里,我对楠儿说,“你福姨这半辈子都耗在我们家了,你要知道感激,以后就算我不在香港,你也要厚待她。”
“嗯。妈咪,这次您去美国,就不用福姨陪着了吧?”儿子问我,听起来到似有几分打趣地味道。
我有些窘迫,瞪了他一眼。他吐了吐舌头,一脸无辜的笑了。
“来,太太,您慢慢喝。厨房今天炖的燕窝粥我看了看还不错,等小姐回来我给她准备着。少爷是不吃这些的,您别怪我多嘴,老是饮咖啡也不大好。”福庆端了汤上来,一边忙碌一边絮絮的说着,我听了深以为然的对庄楠点头。
这个熬夜的坏习惯他算是定型了。华尔街股市并不会因港人的睡眠而停止交易。庄恒当年还在任操盘手的时候夜夜比我复习考试睡得还晚,不过他倒是很少用咖啡来提神,多少年了他始终不喜欢那个味道,他宁可喝烈酒。楠儿就不一样了,把咖啡当生活必备品,空闲时还自己专程订了古巴咖啡豆摆弄着咖啡机磨古巴蓝山咖啡,说是迷那种呆着泥土味的苦涩。
楠儿就象往日那般温和的笑笑,顾左右而言他,“庄宇怎么还没回来,不像话,眼看着都要到门禁时间了。我派车去接她好了。”说着还煞有介事的站起身往外走。我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宇儿晚归,楠儿什么时候管过。每次庄恒训女儿,庄楠都是在旁边打保票,信誓旦旦:“爸爸,我们都在一起的。还有人跟着,不会有事的。”
我们家一直都有门禁,庄恒曾严肃的板起面孔对儿女们说:“你们一日没有成家,就由不得你们在外面没轻没重的胡闹,上那些不知所谓的头条。我不想在娱乐版看到你们人和一个人的照片。”
其实说老实话,这些年他们没被疯狂的追拍,除了这两姐弟还算乖,实在也是因为庄氏公关部、保卫部的功夫到家了。连穆怡都跟我说过,“你们家的人都难拍。那些保镖灵敏的比狗仔还厉害。”
不过楠儿的话倒是提醒了我,临走前我还得跟女儿谈谈。我也很长时间没见王竞了,也不知道对未来他有了一个清醒的认识没有。庄家的女婿,恐怕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第45章
我不再去理会楠儿,自己先回卧房去。楼梯之下儿子还叮嘱一句,“妈妈小心些,好好休息。”我扯了扯嘴角,挥手让下人们退下。累了一天的人,是该睡个好觉,做个好梦。漫漫长夜,他们每个人可能都比我容易渡过。
既是难以入睡,索性起来整整东西。这一走,肯定是要有段日子不会回到庄园来。香港的生活我跟庄恒都过得太累了,一年多前到去瑞士去开研讨会,我无意间在洛桑郊区看到了一片别墅群。那是片被绿色包围的山庄,青山、绿草、浅溪、绿树。置身其中就被那深深浅浅,远远近近,层层叠叠的绿包裹着;微风似孩子的小手,嫩嫩的,软软的抚上面颊,一腔浊气就那么自自然然的被洗涤一空;伸出双臂,只觉天地浑然一体,俱成纯洁人间。就一眼的功夫我就被深深地吸引了。原以为这世上再也找不到这样一方净土,可它生生地就来到我身边。
问了当地的人才知道,这片山庄就叫绿庄。最早的主人是德国流亡的侯爵,现在由他的后代们拥有,这些真正的贵族们行事极为低调,平常连人都见不到,给这绿庄平添一份神秘。我听了只得作罢,如此美妙的私家地界又怎么可能转手让予他人呢?
遗憾回港,总还是忘记不了那一抹磁场般诱人的绿色。晚餐桌上与庄恒和两个孩子吃饭的时候,我连食不语的规矩都顾不得守,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俗人一般给他们讲我见到的那个世外桃源。青春溢扬的孩子们又怎么会懂得我寻找安定的心情,他们追求的是刺激、是不同凡响、是惊世骇俗,他们怎么也无法体会那片郁郁葱葱给我带来的震撼。楠儿好脾气的点头:“环保、环保好。”宇儿却连敷衍都不屑,“妈咪,你真的是大惊小怪的,要看花花草草的我们家花园不多的是!要不然你干脆当个无国界医生吧,我们一起去非洲,那才叫震撼。”
女儿总是鼓励我,想把我拉进无国界医生组织,只是……我看了一眼庄恒,果然,原本还饶有兴致听我们讲话的他脸色阴了下来,一边给我夹菜一边沉声说,“胡闹,你妈妈的身体能受得了跟你一样到处乱跑么?”
宇儿冲楠儿扮个鬼脸,两个小家伙鬼鬼祟祟的笑了。晚饭后他们俩还有别的活动,便结伴出去了。我在诊断室整理会议材料,庄恒难得的走了进来,牵起我,“刚吃完饭就坐着,也不怕积了食。陪我走走吧。”我随他在花园里散步,月色之下他的神情仍然有些凝重。我绷不住笑了,扯了他的衣袖,轻轻晃晃,“我可没打算去非洲,光养和的一摊子事就够累我了。过段时间我想就退下来算了。”他脚步猛地一顿,攥紧了我的手,“真的吗?蕴茹你当真?”五十多岁的人了,那目光欣喜地让我想起了得到渴望已久的棒棒糖的孩童。
这让要让佳冉知道恐怕又要大跌眼镜了。她不知道多少次跟我嘀咕,“就没看见老板高兴过,再大的生意,点点头也就过了。”如今这男人竟为了我的一句谈不上承诺的话语高兴至此。不放弃事业是我给母亲的承诺,也是我儿时立下的志愿,为了这个职业,为了身上的一袭白袍,我努力了半生。
我点了点头,闭着眼睛深深的闻满园桂花清香。庄恒从身后揽住了我,我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只听他在耳边轻轻地问:“真喜欢瑞士的那个地方?我们到那里去养老可好?”我诧异的回头,只见他眼中满是暖暖的宠溺。见我点头,他的笑容更是舒心的扩大,即使在银色的月下,依然,温暖如阳。
一周之后,我在绿庄的地契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绅士严谨的德国皇室后裔莫斯先生轻轻吻在我的手背上,用好听的英文说,“祝福你,夫人。”从此我成为了那片绿色的主人。那时穆怡还没走,冲我扬了扬象征绿庄门匙的钥匙,满脸的欣慰。我戏谑的问:“有钱真好是不是?”她则渐渐严肃,“有心更重要。”我握了她的手,再说不出话来。
当时的我们是打算要忘记所有恩怨,好好把这一生过下去的吧。计划却不如变化,谁又曾想到今日我又落了个独守空房的夜晚。我叹了口气,如今我与庄恒既然都放下了香港的事,那么就到绿庄去,在山山水水中安然度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