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眼下却被温莹的句句讨厌刺得心脏胀疼。

她越是说着讨厌那个记忆中模糊的影子,就证明她此时对眼前的他所做的一切所说的一切都蒙着虚假的幻影。

她对他的喜欢不是真的,只有那份讨厌,即使错乱了记忆还仍旧记得深刻。

这份沉重的情绪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裴玄寂想要克制,想要缓解,阖眼,深呼吸,平心静气,却无济于事。

正这时,温莹又忽的歪了头,脑袋轻柔乖巧地靠着他,缠绕发丝的指尖脱落,转而去拉他紧绷落在腿上的手掌:“其实,我好像也不是那么讨厌他。”

“我生得晚,是宫中最小的皇室子弟,自小我便没有见过父皇和母后,大家好像都很疼爱我,什么都宠着我,连许多宫中规矩皇兄也允我放肆一些,小时候我乐得自己享有特权,无法无天,后来我发现别人羡慕我,却又同情我,我分明是至高无上的公主,锦衣玉食,尊贵无比,他们却因为我没有爹娘同情我,我讨厌大家的同情,便也开始讨厌这些特权,他们敬我,我便胡乱发脾气,我调皮捣蛋,想让皇兄当真像父亲一般责备我,他却只宠溺又无奈地摆了摆手说随我去。”

温莹说得很平静,话语在此顿住时,仅有两道平静的呼吸声交错起伏,好像这只是她陈述的一件稀疏平常之事。

裴玄寂却忍不住在掌下握紧了她的手。

“我过得无忧无虑,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我却觉得好孤单,你没见过,那般阴冷的恒王也会被他的母后训得脸色骤变,还有我那性子倨傲冷硬的三皇姐,去到永宁宫见令太妃时,瞧见令太妃逐渐苍老的面容搀扶着她虚弱的身子也会忍不住红了眼眶,可是我好像什么都没有,连看父皇母后的画像,也只觉得陌生,我不喜欢自己这般冷情,可我不认识他们,没有见过他们,他们从未宠爱过我,也未责罚过我,我好像生不出对他们怎样深刻的情感。”

或许世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即使是与温莹所说的这般孤寂的过往相似的裴玄寂,此时也无法理解她心底的落寞。

他也同样自小没有母亲陪伴身边,父亲将他当做没有感情没有情绪的工具一样,练武,习字,温书,射箭,再到后来母亲回来时,他也已不知要如何与本该血浓于水的亲人热切相处了。

而后父母又远离他身边许久,他觉得自己并不孤单,倒是落得清闲,即使是像温莹一样,旁人看他位居高位,却唏嘘他苦闷的童年,他也浑然不觉有何值得在意的。

温莹的低声又缓缓传来:“不过那个讨厌鬼好像待我不同,他一点也不尊敬我,摆个冷脸像谁都欠他钱似的,我同他趾高气昂,他却一点不给面子,的确好生让人气恼,我却觉得他应该是不同情我的吧。”

别说不同情,裴玄寂此时想来,都没印象自己何时对她趾高气昂过,亦或是以前压根就没注意过她。

不,并非是从未注意过。

温莹的轻声中,裴玄寂似是也想起了很久远的过去。

那个年少时,总在他沉闷枯寂的生活里,咋咋呼呼又蹦蹦跳跳的小公主。

他有遥望过,艳羡过,不屑过,最后冷漠转身,默不作声地离开过。

他此时突然明白了一些以往未曾在意过的事,人在不同阶段都有所求。

那时他求能像她一样的无忧无虑,此时却求,她心中的孤寂能够有人为她填满。

“不过那些都不重要啦,不管是那个讨厌鬼,还是我心里的那些不开心,现在我有裴哥哥了,我觉得很幸福。”

裴玄寂一怔,下意识垂眸,便对上了那双在暗色中也澄亮出盈盈光点的眼眸,闪动她真挚的情绪,传递着她的眷恋和依赖。

湿气让那抹多次嗅到的馨香越发浓郁,发丝间,脖颈处,她轻启的嫣唇,她满心满眼盛满他身影的模样。

裴玄寂应该清楚知道,眼前所见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他不是那个让她幸福的裴哥哥,而是她口中让人气恼的讨厌鬼。

她湿濡的发丝贴在鬓角,顺着她仰头的动作低落下一滴无声的水珠划过她的脸庞。

裴玄寂抬手,拇指落在她脸颊,截住了那滴水珠,不再让它肆意触碰她,转而自己侵占了这份独享的特权。

粗粝的指腹划过她的脸颊,擦过她的唇角。

动作算不得轻柔,却让温莹忍不住眷恋地向他的掌心更紧密地贴去。

用脸颊的触感感受他掌心的抚摸,像是在得到他的爱怜,得到他的回应,感受他对她同样的心情。

温莹像是抗拒不了他对她的吸引力一般逐渐凑近,微张的双唇呼出灼热的气息扑洒在前方不知是何处的位置。

暗色中,她唇上一热,并不知晓方位地贴上了裴玄寂脖颈处凸起的喉结。

坚硬滚烫,在她触及的同时,重重地滚动了一瞬,像是在躲闪,又像是在交缠她的唇。

裴玄寂喉间一紧,顿时感到有狂躁的热浪自喉结被触碰的地方横中直撞往下流窜而去。

陌生,冲动,无法抑制。

他骤然蹙眉,手掌落下失了力道地重掐住她的下巴,将她抬起移开那片烧得火热的地方。

温莹猝不及防抬起头来,裴玄寂近在咫尺的沉重呼吸带着喘,完全将她笼罩席卷。

他的指尖陷入她脸颊上的软肉里,离她沾了水润的双唇仅分毫距离。

裴玄寂下意识的动作令方才温莹意外触碰的动作陡然变了意味。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雨水冲刷不掉那份热浪,哗哗水声像是在为洞穴内沉入暗影的两道紧贴身影做掩护。

裴玄寂忽的想到了那夜他触碰她的感觉。

那时的她无意识,不会反抗,但他当时克制下的冲动却在此刻肆意叫嚣了起来。

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再去压抑克制,反倒任由那股冲动牵动着他的拇指重重地按在了她的唇上。

拇指按进她的唇缝中,几近粗鲁地撬开了她的牙,触碰到了那软嫩的舌尖。

足够越界,足够失控,他却还在觉得远远不够。

贪婪和欲.望在这一刻好像彻底冲破了牢笼,不知餍足地想要索取。

他听见自己问她:“为什么觉得幸福?”

温莹一张脸早已通红,借着沉暗的光线不会将自己的羞涩泄露分毫。

她无法闭合双唇地微张着,舌尖被他挑动着,好像在做着爱人之间才会有的亲密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