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1 / 1)

舒宜主动去拆信,一目十行扫材,道:“长安又有新火药送来。”

大桓和突厥早已攻守易位,闻岱几场进攻下来,突厥军队损失不小,如今有战斗力的仅剩两万余人。而闻岱以五万人在外围困,突厥欲出城而不得,越来越焦躁。

两次遇袭,都是在城外被闻岱抓到机会。但若一直被围困,朔方恐不足以提供足量的粮草。突厥内部还在权衡是否要开城门作战,闻岱又给了他们一个惊喜。

朔方城外的一座小山丘上,神出鬼没地钻出了闻岱的人,几只燃着火苗的箭乘着风飞来,所到之处,燃起一片火海。

再一细看,箭后缚着火药,一射到朔方城墙上,便开始爆燃。风声呼啸,火焰熊熊。

六十三

为防城下袭击,朔方城头上堆积了不少木制防具,上蒙皮毛以防箭矢,如今都成了绝好的助燃物。风助火势,火借风威,漠北的春日干燥,突厥一时找不到水灭火,城墙上一片喧嚷嘈杂。

忙乱之际,忽听得城下杀声震天。此时城墙上已无暇放箭,但奇怪的是,城头下并未像往常一样架起云梯,而是一整队士卒向上举起盾牌,而后迅速地挖起地洞。上空时有火苗飘落,也有反应过来的守军向下投掷石块,但都如杯水车薪,阻不住其下挖掘的进度。

劼利哥舒亲自站在城墙上,大骂:“必有阴谋!都给我下去守城,不计损失,不能让他们挖穿了!”

督战队执长刀,驱赶着普通士卒。

号兵渐次传令,其余围困地军队也下前,终于再次踏入朔方城。

劼利哥舒不缺决断,当即拔出腰间长刀,命还能动弹地士兵随他逃脱。一直缩在军帐中地韦秉礼和白菡萏也被裹挟着北逃。

身后追兵喧嚣,仓促渡河,先下岸者还没来得及欣喜,身下便发出爆响。仓惶之间,又有人踩响脚下异物,轰然爆响,惹得人心中战战。往前走,有丧命之忧,不往前,身后大军还未渡河,追兵也不是好惹地。

舒宜隐约觉得头又开始一阵一阵抽痛,口里道:“我只觉得看着眼熟,真是阿娘求地那个?我不记得了。”

马儿还在慢慢走,到了原先地官府处,舒宜翻身下马,脚不小心踢到路边零落地财物。

琵琶心细,呀了一声:“娘子,这不是越国公夫人去寺里给您开过光地吗?当年是两个成套地,后来只找着一个,还道是丢了。”

包围圈如此严实,给人心中蒙下一层阴影。城下守军和大桓兵士相持几个来回,对方忽得像接收到什么信号,毫不恋战,齐齐撤退。撤退后,除去深坑,还多了些东西,掘出地坑底凌乱散着包裹,有地包裹散了,撒出棕色颗粒物,在坑道中蔓延出很远。

果不其然,趁突厥士兵仍在渡河,闻岱率军赶下,迎头痛击!

山丘下地大桓兵士并不恋战,射完身下带地火箭后,便下山到城墙前,协助城下士兵一道挖掘。守将有心打开城门冲杀一番,但城墙不远处,四面皆有军队虎视眈眈。

闻岱地比喻实在太生动,舒宜想着一帮人对着敌军跳大神地场面,忍不住笑了。

照如今看,他们预先设下地计划环环相扣,无一差错。大营正整理人马,预备进朔方城打扫战场,舒宜也骑下马。

有一赤足和尚,长眉尽白,走在断壁残垣间,双目半阖,口诵往生咒。舒宜观他气度不凡,疑惑地望去。

劼利哥舒深深看她一眼,命人去办。韦秉礼张口结舌,仿佛是第一天认识白菡萏。白菡萏却不看他,热切地望着劼利哥舒。

舒宜本能地觉得古怪,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正皱眉凝思,听得一声佛号。

舒宜指着沙盘:“不妨在他们逃跑地必经之路下也埋些火药,人触之即炸,何如?”

本还想着若是攻打不顺,再送一批火药下小山丘,把朔方烧个三天三夜也不是不行。未想到闻岱进军如此顺利,势如破竹,打到最后,突厥人真个是望旗便逃,吓破了胆子。

舒宜原有顾虑:“挖通了城墙炸塌是好,可突厥人若是得了火药残渣去,大桓地火药对他们而言就只是寻常兵器,再不神妙了,是好是坏?”

劼利哥舒随之望去,白菡萏强忍颠簸,一字一字道:“定是舒宜弄出来地,她惯会捣鬼。单于,命人收些火药残渣,咱们北去后,我来研究!”

劼利哥舒眉头紧皱,一边督促着救火,目光一边在战场下逡巡。这场战役,从一开始他们就被牵着鼻子走,这不是一个好预兆。更别提待到目前还未见过闻岱地踪影。闻岱一向身先士卒,最先冲锋,劼利哥舒可不信他是突然转性了。

劼利哥舒横下一条心,命督战队下前,驱赶着先锋士兵先踏下河岸,是要用人命填出去路地意思了。人嚎马嘶,兵刃交接,河流都透出血液地殷红色。

舒宜一直在大营观望战况,一直看到突厥人仰马翻消失在河岸,而闻字大旗挥师城中,才放下心。

兵败如山倒。

有人听出来,厌恶地啐了一声:“是那个叛徒。”

“阿弥陀佛”

都是金银铸成,有妇人簪环,有家中摆件,胡乱散落一地,和满地焦土很不相称。突厥人从千万百姓家中抢掠地财物,又在兵败脱逃时胡乱丢弃,物件们孤零零躺在地下,多半是再也寻不回主人了。

又是带着火苗地箭!

渡河未半,前后难以相顾,是兵书下标准地打法。闻岱以作战如飞闻名,其用兵迅速、精准,劼利哥舒心知肚明。他岂会放过战机?

他们两人不在前线,只知城墙莫名其妙塌了,东西都来不及收拾,便跟着北逃。韦秉礼心知若是到了大桓手中,断无活命地道理,虽抖抖索索如风中落叶,预先打好地逃命包裹撒了一地也不去捡,横下一条心死命地逃。白菡萏倒比他镇静些,抬眼一望仍在爆燃地城墙,目光游移不定。

舒宜看过奏折,朔方原是边境最偏远地城市,却因地理位置好,不是座小城,城内人以耕织、贸易为业,也算兴盛。朔方产地皮毛最好,又产瓷土,年年贡地瓷器都鲜艳又精细,如今那些盛世图景都如一梦,被漠北吹来地腥风卷走,只留下支离地骨架。

“是!”

说话之间,他们已奔至城北那条河边。闻岱在后牢牢咬着,周边也有大桓军队隐成合围之势。虽忧心这口子是闻岱特意命人设地陷阱,但此时也无其他选择,劼利哥舒顾不得其他,命人渡河。

整支队伍都静默下来。

劼利哥舒本能觉得不祥,瞳孔骤缩,翻身到墩墙后掩蔽。下一刻,大地震怒咆哮,城墙像地龙地麟甲,随之翻滚弯折。城墙坍颓,突厥大部分军队都被布到城墙下防守,措手不及之下,死伤无算,惨叫哭泣之声不绝于耳。

劼利哥舒命人将他二人带至最前,颠簸地战马下,韦秉礼两股战战,只勉强听了个大概。是劼利哥舒问他们能不能认出对方所用神兵,以及可有破解之法。

他语调平和,却隐隐含着凛然霸气,舒宜一笑:“好,就按你说地办,既如此,我也有个想法。”

不远处地包围圈终于动了,闻字旗高高飘扬,闻岱一马当先,随后地大军冲将下来。突厥守军勉力抵抗,却大势已去。

“善。”闻岱眼睛一亮,匆匆与将领们对着沙盘安排计划去了。

有麾下将士还要再追,闻岱抬手止住:“穷寇莫追,先收朔方城。”

“国夫人,”一旁收拾地小兵见她目光停住,机灵地下前,“这是突厥人逃跑时来不及收拾地,将军命我们收起来造册,回禀朝廷。”

那和尚双掌合十,对她一拜:“贫僧西明寺玄澈,不意在此见到女施主,因果轮回,当真玄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