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 / 1)

韦家空有一个侯位,实在是在朝堂上提不起来,淑妃也认命了,只希望娘家不要拖后腿就好。但是皇子日益长大,得联络前朝势力,淑妃就接受了一些官员的投效。

此处不得不说明,圣人如今刚刚四十,春秋正盛,能在前几年圣人更年轻时就朝大皇子下注的,自然不可能是什么纯臣,韦家又没有有力的姻亲,就没有根基,来投靠的多是些会钻营的投机者,还有少数同样出身寒门的文臣,偏偏一个武将都没有,能打仗的更别提了。

舒皇后和二皇子身后,则是根基深厚的勋贵以越国公府为首,以及维护正统的文臣。勋贵勋贵,多是以武封爵,弓马传家,在打仗一道,比大皇子一派能耐多了。

其余寒门臣子、自持身份的清贵世家,还有纯臣都还没下场呢,有的一心为圣人当纯臣,有的在等余下三位皇子长大些,朝上势力重新洗牌时再下注。是以此时朝上,只有大皇子一派的人上蹿下跳,想和不想战。

要是真和胡人打,他们这派没有人,功劳都是别人的。二皇子身后势力本来就大,再有军功,大家就真的不要想从龙之功了。要是议个和呢,他们一派还能多出些文臣,“三寸不烂之舌”嘛,显出自己是有用的。

算盘打得很清楚,淑妃也在宫里日日给圣人吹枕头风,一时朝堂上两派还在僵持。

舒逐说:“总能有个结果的,不可能一直吵下去。”

舒循叹气:“只怕时间不等人,拖过去了,胡人的实力被养大了,我又老矣,希望早来几个武曲星接班才好。”

舒逐和舒游也是武将,但天赋远不及其父,将领的更新换代,也是一个问题。

他们只得宽慰父亲:“总会有的,上次还听天纪军陈大将军说,他麾下有个都尉很有天分呢。”

“果真吗?”

“果真,听说那都尉叫闻岱,极有天分,堪称将星。他农家出身,本是一个小兵,一场一场仗打出的功劳,一直升为都尉了。眼下玄戈军季将军上书乞骸骨,陈将军有意禀报圣人,升他做将军呢。”

过不几日,舒宜进宫找皇后谈心谢恩时,就遇见了韦淑妃和那位将星。

舒皇后鼻若悬胆,脸上有一对舒家人都有的梨涡,光洁的脸上看不出年龄,却因周身气度,绝不会被误认成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她头上疏落有致地插了些珠钗,绣着翟鸟纹的衣饰上附了一层珠光纱,发出雾蒙蒙的光彩。

这位高贵又可亲的妇人正像任何一个普通的姑姑一样,絮絮问着;“到家这些天可还习惯?眼下在家都做些什么?”

舒宜吃着精美的点心,笑吟吟道:“和阿耶阿娘住在一起,兄嫂也亲切,当然习惯。眼下就是在家赏赏花,鼓捣点吃的,不过我陪嫁店铺中有几家不错的,准备过段时间好好打理一下。”

越国公夫人慈爱地横她一眼,对。皇后道:“这孩子就是闲不住。”

“这是好事啊,”皇后笑道,“都是什么店铺?”

“有书铺,胭脂铺,还有一个工坊。”舒宜答。

“好,”皇后赞道,“就算是小事,你用心去做,也能有一番成就。”

气氛正热闹,进来一个小宫人,对皇后禀报了什么。皇后转头对他们笑道:“可巧,圣人听说你们今日在,让我带你们去骑射苑呢。”

一行人缓缓往外行去,皇后接着说:“好久没见,珠珠又受委屈了,圣人早就跟我说要把你招进来看看,赏些东西,我说珠珠一个小孩子不宜太张扬,又要在家休息几天,索性等你们领了对牌进宫,多么方便。”

越国公夫人笑道:“说得正是。”

舒宜看着周边精细雕琢过的景致:“圣人让我们去看他骑射吗?”

皇后微微点头:“今日圣人带着大皇子、二皇子在骑射苑练习,前朝说是来了位闻将军觐见,圣人要同他谈话,便留他吃顿饭,顺便也让我们来看看这久负盛名的将星。”

舒宜的心思却不在这上面:“圣人骑的,那必是好马吧?”

“你都多大了,”越国公夫人立马警告地瞪了她一眼,“给我把心思收起来,少找圣人要东西。”

阿娘还真说中了……可她是真的眼馋圣人的神驹嘛,突厥马只有宫中供应,不是外头有钱就能买到的。

皇后宽和地笑:“一会我帮你去找圣人敲敲边鼓去,自家人,有什么的。”

骑射苑离得不远不近,现在正是春夏相交,皇后和刘氏额前都微微见了汗,便传了步辇来。一个皇后,一个一品国夫人,都是有特权在宫中用步辇的,舒宜一个小小县主却没有,宫中多眼目,她不欲骄狂生事,只道:“你们先走,我在后头慢慢就来。”

皇后也是低调沉稳的性格,道:“也好,我把荷叶和芙蓉派给你,你们陪着珠珠慢慢走。”

再过一道弯就是骑射苑,眼前有个亭子,里面却已坐了个美艳女子,舒宜走近了才看清脸,不是韦淑妃又是谁?

冤家路窄,这会转头就走又太失礼,舒宜微微福身行礼:“淑妃娘娘。”

停顿了不久,淑妃才似笑非笑道:“起吧。”

舒宜这才起身,对上淑妃的脸。抛开立场和情感,这其实是张非常赏心悦目的脸,淑妃能盛宠这么多年是有道理的,这张美艳无比的脸就是她最大的武器。

眼下,淑妃如青葱般的手指捻了捻金线织就的丝帕,会说话的动人的眼睛里有着一丝掩不住的不耐:“县主好雅兴。”

不知淑妃拉着她说话是要干什么,舒宜简短道:“是。”

见她不接招,淑妃一挑眉:“县主为何不展颜呢?我刚刚听到一个笑话,县主可愿听一听?”

这是不听不行了,舒宜点点头,在一旁从容坐下:“那便却之不恭了。”

淑妃指了个身旁的小宫女,小宫女绘声绘色,讲了一通。无非就是听说长安有户人家,闺女擅自和离,有多么无礼,闹了些什么样的笑话……

泥人都有三分气性,况且舒宜从来不是个泥人,当面被嘲家教,她心里已经喷火了。她掩着鼻子不耐地打了个呵欠,惹得淑妃问到:“舒大娘怎么了,难道觉得不好笑?”

“只是觉得这笑话通俗了些,”舒宜的回话波澜不惊,“不过……淑妃娘娘喜欢就好,大俗即大雅,这话蒋祭酒也说过呢。”

韦家没有根基,韦淑妃刚进宫时,一家人甚至都不识字,她一直深以为辱。

但这还不是刚刚这段话里最打脸的,蒋祭酒当初是国子监的老师之一,他不幸批到了四次韦秉礼在卷子上写的情书,最后一次忍无可忍,在卷子上批了“俗气至极,狗屁不通”八个大字,直接呈给皇上。

皇上设立国子监是教学生圣贤书的,没想到有学生居然在卷子上写情书,也是开了眼界,当即大怒,把韦秉礼从国子监除名,淑妃也遭申斥,降了一级,满长安城都知道韦家俗气至极,文墨不通,成了著名笑话。

这是淑妃心上一根刺,她脸色当即大变:“你……”

舒宜看着淑妃的脸,就连愤怒都能这么好看,真是一种天赋。不过,也许也是老天爷的补偿,脑子不好的人,再不长一张好脸,可怎么活呢?

淑妃正要发作,被一个喜气洋洋的声音打断了,是个小黄门:“请淑妃娘娘安,请湖阳县主安!娘娘,县主,圣人兴致正高,遣我出来迎闻都督时,还在问你们什么时候来呢。快随咱家来吧。”

小黄门身后跟了一个男人,英姿勃发,气概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