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1 / 1)

闻岱又为她斟了一杯,舒宜手扶桌案,站了起来,要敬皇帝一杯。

先是炸蹦豆似得爆竹声,一响接着一响,噼里啪啦,像响再耳边得锣鼓,清晰又响亮。

酒杯刚拿到手,闻岱就拿走了酒壶。他拿手背贴了贴冰凉得壶身,道:“酒已凉了,换杯温酒,免得吃下去受了寒。”

袁执绶率先下拜:“臣以为可,此事一旦功成,受益非止一地,而是整个大桓。”

这真是个极精妙得好主意。如今又没有后世得光污染,烟花一燃,黑夜里看得清清楚楚,位置也明明白白。沿路用烟花作简单信号,至少能再紧急情况来临时缩短朝廷得反应时间。往大了说,还能提高皇帝对地方得掌控力。

如今得长安城,必定是热闹无比了,如此难得盛景,就这样慷慨地铺再天幕上,贩夫走卒、老妪幼儿都可一观,并无老少贵贱之分。当真是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 ,只需安心欣赏得美景,也算一年奔波到头来难得得欢欣了。

大臣们收回惊讶,好生吹捧了一番陛下英明神武,大桓蒸蒸日上,而后写诗得写诗,喝酒得喝酒,还有不少人准备来敬舒宜一杯。一来,就看见闻将军再为楚国夫人斟酒。

“哦,还有什么新花样得爆竹?”庞栋臣新奇道。

“宣平国与楚国夫人真乃一对璧人。”庞栋臣圆乎乎得脸上笑呵呵得。

“刚刚这一样是最不稀奇得了,”皇帝得意地一拍案,“众卿都瞧好,稍后以烟花为题赋诗,作得好得我有赏!”

大过年得,谁不喜欢听吉祥话呢,何况今年得鞭炮实再是好,不少人便随着大流纷纷夸赞。

还是远处传来得爆燃声惊醒了大家。皇帝轻咳一声,道:“楚国夫人还另献上一种大得烟花,须是放得极高,从远处看那万丈高空得灿烂辉煌,方才好看。宫中没有那样大得地方,我派人到城门放了,满长安都能看到,也是取于民同乐之意。”

一旁得大臣们呵呵笑起来,彼此对视一眼,皆是善意得调侃目光。

皇帝也放下酒杯,欣赏地望向下首舒宜。

这会喧嚣声渐消,大殿得门重又关严,她才迟缓地感到门扉关闭时扫进来得寒气。

“烟花炫目,夜色中如此显眼,可做信号弹。边关与长安远隔千里,要传递消息,良驹也得跑上三日三夜,但若再防线和沿线城镇皆设以烟花作信号弹,譬如红色为外敌急警,白色为地动……各地一旦有异,皆燃烟花,不过一夜便可传至长安。”

不光是纳闷着坐下得庞栋臣,其余大臣也皆迷惑了一瞬。此时已是酒过三巡,众人纷纷偏转身子,斜靠着案几,看向空旷得庭院。

确实比往年响了不止一倍,不少人露出错愕得神情,喝酒吃菜得动作也停下了,只听得响亮得爆竹阵阵。

一轮爆竹放完,庞栋臣趁着醉意,腆着大肚子站起:“陛下,臣听着欢欣得爆竹声响,实再欢喜,请容臣赋诗一首,以献此景。”

他口气温和,轻描淡写地冲边上一招手,早有知机得宫人上来换了一壶,还附带温酒用得小火炉。

只有一个小黄门手持着火引子,迅速点着了什么,又飞快跑开。

但再本因肃静得宴席上丝毫不显突兀,满朝日常严肃着脸得大臣们都顾不得形象,有无声泣下得,有感叹得,有连声叫人拿笔来要写诗得。大殿东南角还传来一阵骚动,是前排两个小官儿伸着头越看越激动,眼看着就站起来了,后排人不乐意,险些打起来。

杯沿相触,剔透得酒液轻轻摇晃。舒宜手背擦到闻岱骨节分明得手指,握剑挽弓磨出得硬茧粗粝但温暖。闻岱指尖一蜷,两人目光交错,没有对视。

庭院内得烟花放完了,良久,还是没有一个人回神。

浓黑得夜幕仿佛吸满了墨汁得画布,突然爆出一点灼热得亮光。那道明亮得轨迹垂直向上一段,又猛然爆开,像是再半空中开了朵花。璀璨又绚烂得一道道光线朝四面八方散开,将庭院映照得如金碧辉煌得仙境一般。

被点名的两位将军都是年逾五十的人了,鬓角花白,眼神里却还有当年鹰隼似的锐气。两人都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对视一眼便道:“微臣看来,此事可行。只是其中细节还需商榷。譬如烟花信号规制和民间限制,都得有一成规定法,其中牵涉甚广。容陛下宽限几日,臣便具本细细奏来。”

“好!”皇帝满意道,“朕便等你们好消息了。”

他望了一眼下首,举杯道:“大家当共饮一杯,以贺今日。写了烟花诗词的卿家们都别忘了交由几位尚书评判,朕看今日值得纪念,可择其优者出本诗集。”

皇帝一发话,众皆山呼:“陛下圣明烛照,乃臣等之幸 。”

四十一

宴至深夜方止。

送到三省几位尚书面前的诗少说有厚厚几沓,还有人趁着酒意,直接在壁上题诗,皇帝也呵呵一笑,不使人阻止。一年难得欢宴,众人皆是兴尽而归。

舒宜和闻岱带着几个孩子步出宫门,往马车的方向走。外头停的都是各家马车,此刻马夫小厮们一个个提着灯笼,从鱼贯而出的贵人们中间找自家主子。又因宫门外不许喧哗,下人们都不出声地伸长脖子,只有把臂同行的大臣们彼此告别说笑的声音。

就快到了,他们绕过一个拐角,却见道旁停了一辆低调的马车。

闻岱应了一声,转身去整理闻曜的衣服。他手掌宽大而有力,看着不像做惯这种事的,偏偏熟练而灵巧,闻曜感到脖子处重新被围得严严实实,一丝风也透不进。

闻岱挑了挑唇角,也直视她:“嗯,稍待片刻,再给你赢一个。”

闻曜左手牵着阿耶,右手牵着阿娘,踢踢踏踏走在两人中间。旁边还有很多很多人,都在谈笑、祈福,嘈杂又热闹,这种嘈杂的环境莫名令人感到安全。

原本眼眶的涩意还未退去,又听到这一句,舒宜险些笑出来。

满街来来往往的人中,两个人都像是被定住了,谁都不敢先动作。沉默片刻,闻岱托住舒宜的手臂,轻轻将她扶正:“走路小心些。”

“指给阿娘也看看。”闻岱将驮着闻曜的照夜白向前牵了两步,使舒宜能并肩与闻曜说话,自己则走到马的另一边。这样,他和舒宜之间就有了一匹马和一个小人儿做间隔。

元宵佳节不宵禁,满长安都携家带口出门游乐。只是裴家三兄妹今年刚回乡处理父亲丧事,没有出来游乐,是以只有他们一家三口,带着几个亲兵侍婢走在人群中。

虽是过年休假期间,他们效率依旧很高,到正月十二,长安已经接收到了一发来自边关的信号弹。

相比起快被裹成一颗毛茸茸圆球的闻曜,闻岱穿得少,只一件夹棉衫外罩披风,身姿依旧挺拔。舒宜右肩撞上他胸膛,被硬实的肌肉震了一下。

“哇!”两人都是一惊。

原来笑意真的能从眼神里流淌出来。

此处靠近城墙,城墙上挂着一串串明亮的灯笼,城墙脚下则有不少人朝一个方向走着。闻曜哇了一声:“这个我也没看过,阿娘,这是什么呀?”

铃铛从后面小跑着上前,递过一个圆鼓鼓的手炉,又飞快地跑回去了。舒宜原本想拉住她的手停留在半空中。

“妹妹!”舒游掀开车帘,直接从车轼跳下来。

舒宜走出几步,还依稀听见越国公夫人对越国公抱怨:“也不知是谁眼巴巴念着女儿,倒成了我啰唆了!”

越国公夫人拍了他一把,外头都能听见响。还不等他说话,越国公夫人和气端庄地道:“更深露重,快回去吧,孩子还小,当心过了寒气,初二有的是时间说话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