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小名呢?”舒宜催他。
闻岱皱眉凝思片刻,笑道:“我再想想。”
他难得在家这么严肃认真,舒宜不由得笑倒在贵妃榻上。
闻岱这一想,就又过了几日。他一进房门,正让闻晗握着自己手指玩的闻曜抬起头,问道:“阿耶,弟弟的小名是什么呀?”
闻岱笑道:“连你也来催我了?”
闻曜乖乖地看着闻岱,榻上的闻晗也好奇地睁大眼睛,两道目光在一块,效果倍杀。
“……就叫长生吧,”闻岱凝思片刻,道,“无病无灾,长寿安康,就很好。”
舒宜微微一笑。和大名一样,这是个没有太多寄托的名字,对富贵荣华、功名利禄深切的期待,一概没有,只有对一个新生婴孩最简单也是最平凡的祝愿。
“好耶!”闻曜像模像样鼓起掌,低头一本正经对闻晗道,“以后你就叫长生了,我叫破奴,你叫长生,记住了。”
长生当然听不懂,但他已经习惯了闻曜这个哥哥,咧嘴嘻的一声笑出来。
闻岱乐见他们兄弟和睦,目光都柔软了几分。
一室温馨之中,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舒宜扬声道:“进来。”
琵琶先行了个礼,便道:“今岁从西域的商贸队又回来了,陶郎君刚回长安,说是这次走得远,一路到了大宛,不仅有良马,还有不少好东西,特意分了些土仪送给府上来。”
“送进来看看。”
除却成箱的各色毛皮、鲜亮宝石,还有不少带着异域风情的有趣事物。
闻岱一眼挑出一柄小巧的弯匕,线条流畅而简洁,刀柄处缠着漆黑锃亮的皮革。他随手比划两下,匕首便将空气划出凌厉的破空之声,宛如剑啸,只是匕首太过小巧,躺在他手中如玩具一般。
闻岱顺手将匕首放到闻曜身侧比划了下长度,见他眼巴巴的眼神,笑道:“等你学完这套剑法,明年就教你近身如何用匕首。”
“好!”闻曜立刻大力点头。
闻岱将匕首放到他手中,想了想又道:“于战场一道,尤其是骑兵,短兵终究不如长兵。匕首学了,可日常防身,且学得短兵有益身体协调,只是战场上立身的根本还是长槍与弓/箭,不可轻忽。至于生为将帅的兵法战术,则又是更高一层的眼光了。”
舒宜却被另一物吸引了注意:褐色枝干上蓬松而洁白的一团,如枝头新雪,但看在舒宜眼中,却比枝上新雪更珍贵。
她难抑激动:“这是何物?”
琵琶对了对礼单:“是了!陶郎君说在大宛见得一物,可用于纺织,当地不少人的冬衣都用它织就,可以御寒。陶郎君特意带回不少种子,这支是其在枝头的样子,特意先送来给娘子一观,他们还没来得及取名儿。”
舒宜心道我可太知道这是什么了,纺织业的神器,棉花!
舒宜干脆道:“我知道了,快拿纸笔来,我给陶郎君回封帖子。”
陶修文这次带回的东西,除去大宛良马,最重要的就是棉花。不几日,陶修文便上奏朝廷,照和舒宜预先说定的那样,申请先在北方诸郡试点种棉。
舒宜也上本,主动申请负责棉花试点,因她曾献过纺织新法,并无人有反对意见。于是乎,楚国夫人又乐滋滋一头扎进了棉花和粮食的种植改良工作之中。
舒宜虽没什么实际经验,但她有后世的先进眼光,又有经验丰富的杜老翁配合,几个实验田搞得蒸蒸日上。
如今没了突厥骚扰,祁连山以南又有大批空地可以种植,条件绝好。圣旨已下,在西域设都护府,正职暂缺,由陶修文任副职。
西域商贸路上又设两城,一名威远,一名定远,皆是水草丰美,交通便捷之地,迁了些大桓百姓进入居住,又因此两地气候更近北地,棉花的实验田也设在这里。因是新城,免除三年赋税,被选派种植棉花的另外有赏,足够一家吃喝不愁,被选中的百姓都乐开了花。
还有河套平原,最适合养马不过,舒宜使人将此前从突厥来的良马和这次从大宛贸易来的千里马都带到河套平原,专划了一块比此前更大的马场,用更为先进的选育法养殖军马。不仅提供水草,还收购周边郡县种植的高粱大豆等作为马匹辅粮,誓要养得匹匹油光水滑。
楼兰王室也南下大桓为属国,方伯晏依诺,封了一块不错的地方,仍为王室。这片地方可比之前楼兰的地方大多了,又是在南边,气候更好,楼兰国王就此心悦诚服。
至于楼兰原在的那片狭小地方,因地理位置极端重要,索性改建成一座关隘,楼兰人南下前,还留下了不少向导和地图,凭此易守难攻,地形复杂的天险,大桓北方的防线更是稳固不少。
神策营与御骑营都已到了第三期,前两期兵士受训回原军后,最先察觉到不同的就是各军将领,为其表功的奏报源源不断。他们原本就很有潜力,在闻岱手下受训之后,更是如受过雕琢的璞玉,熠熠生光。将这些新生力量分批调到各军,无形之中又打散了原本各军中固有的势力范围,这些在两营中受训过的人有着共同的联结,多多少少有份香火情在,彼此见面也是熟人,原本的格局就此打破,出现了新一批有潜力,又忠心与当今圣上的新军功集团。如今长安调动起各地军队来,更加如臂使指了。
此战的有功之臣也各有封赏,光是闻岱麾下,就出了七八个得以封侯的。原本圣人及太后属意给闻岱两子也封侯,但闻岱坚辞了,于是将他本人和舒宜各益封五千户,累计封户之多,史无前例。
闻岱倒不太关心这些外在的东西,值得他高兴的,是今年年底各地上报的收成。
他拿着邸报,扫一眼舆图,笑道:“今岁是个丰年,和西域贸易又多了不少钱粮,能打制武器,至多再有一年,便有实力和突厥决战了。”
“是啊。”舒宜看着棉花实验田的开垦情况,满意道,“很快了。”
这一年匆匆而过,元征三年秋,西域有探子探到漠北龙庭的位置,舒宜和闻岱带着大批兵马,从长安北上,巡视防线。
八十四
长安发兵是大事,苍如松带兵候在朔方城下亲自迎接。
远远看去,能辨得闻字旗招展,浩浩荡荡的大军连成一线,延伸出很远。
“将军,国夫人!”苍如松跳下马,拱手道。
“干得不错。”闻岱抬头眺望城墙,满意道。
故人相见,无需太多寒暄,匆匆一眼,闻岱便能看出苍如松身后兵强马壮,城墙上防线也整齐,颇为欣赏。
苍如松笑出一口白牙:“都托赖将军教得好。”
“少来奉承,”闻岱笑道,“你也是做将军的人了,庄重些。”
“那可不行,”苍如松摇头,“我永远是将军麾下亲兵。”
边说话,苍如松边将他们往城中引,边说,边抬手指着高大城墙,一一介绍:“城墙都改建过一次,拿上好的石板混糯米浆糊,火炮都打不穿,北边那片的城墙还要高,且现在城墙向外扩展了好大一圈儿,守军也配了火器和重甲。”
舒宜点点头:“怪道我看到处都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