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瞥见护在杜时笙身边,神情冷峻的魏修晏时,忍不住唇角向下弯了弯,似有些失望。
她收回目光,看?向戴着面具的黎元旭:“第三关……”
谁知,她方一开口,就听?见“嗖嗖”几声,似有几道利器飞过。她只觉周身一阵冰凉,待低头看?去,便见到了一支羽箭直插入胸前,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
周遭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和人群的尖叫声,紫檀木椅也不知被谁带翻,紧接着,她的耳边响起了曼施云的声音:“公主!公主!”
月影公主眼前一黑,再无知觉。
这时,人群中一众平民装扮的玄武营官兵和大理寺之人,原本?在箭雨开始之前,早已悄无声息地,处理了一批隐藏在暗处的作?乱之人。哪知,竟还?有这一众弓箭好手,隐藏在不为人知之处。这些早有准备的官兵,只得一边抵挡着箭雨,一边向水香榭奔去。
黎元旭原本?在用随身携带的大刀抵挡着羽箭,但见援军已至,箭雨骤歇,他?终于松了口气,看?向月影公主。
谁知,触目可见之处,只有一片血泊,他?心下大惊,急忙收起家伙,向公主之处奔去。
这时,只听?一声女子的叫喊:“哲明哥哥,小心!”
黎元旭便觉一双温热的手臂,从后?方紧紧抱在了他?的腰间,将他?重重扑倒。
“嗖嗖”两只羽箭从他?的耳畔疾飞而过,箭锋的冷意迫得他?心神不宁。他?惊骇地转过头来,发现抱住自己的竟是谢冰雁。
“郎君无妨?”
萧潼撂倒了最后?一个弓箭手,遥遥向水香榭问着。
黎元旭没有理会,此时,他?的一颗心,全在身边之人身上。
谢冰雁一身婢子打扮,满面的惊惧,却仍旧关切地问他?道:“没事吧,哲明哥哥?”
“没事,你呢?”黎元旭紧张地拉过谢冰雁,仔仔细细检查着。
“没事……”她唇色苍白,眼中浮现出一丝痛苦,却仍旧逞强地摇了摇头。
黎元旭顿觉不妙,伸手摸向她的脊背,触手可及之处,温温热热的液体,流到了他?的手掌之上。
黎元旭看?着自己一手的血迹,以及,那支狰狞的,插在她背上的羽箭,面上顿时失了血色。他?再顾不得公主如何,只抱起了谢冰雁,一边吼着:“备马,找医师!”
鸿胪寺官兵正在严阵以待地护着月影使团以及赖嬷嬷离开,听?见黎元旭这一声怒吼,也都被震得一惊,转头向这边看?来。
黎元旭一把扯掉了面具,对着周围几个玄武营的士兵,吼道:“去找张医师!其余的给我备马车,回府!”
众士兵这才发现,这带着面具的郎君,竟然是副指挥使。副指挥使既然发令,士兵们立时服从命令,各司其职,只是在心中难免惊诧,这还?是第一次见副指挥使如此悲痛,如此声嘶力竭。
荣康坊内经?此暴乱,看?热闹的人群早已尖叫着四处奔散,只留玄武营和大理寺之人,在追捕趁乱逃走?的災戎残寇。
方才的乱斗之中,魏修晏一直将杜时笙紧紧护在身后?,丝毫不敢放松。直至场面安稳下来,他?才唤出一直躲在近旁的阿昌,吩咐他?将杜时笙送回锦和坊。
“可是,谢娘子……”
杜时笙仍旧不放心谢冰雁,谢娘子一直都未曾再出过繁夕楼,她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魏修晏面色沉肃,紧紧盯着杜时笙道:“放心,哲明定会护好她的。今日城中大乱,我要赶回大理寺审讯乱徒,现下,你要先护得自己周全才是。”
杜时笙感受到搭在自己肩头的那双大手,又重又沉,似是他?不安的心绪一般。
他?忍不住又去握了握杜时笙的手,声音柔和了些许:“我会再派些护院去东院,你回去后?,也要让王五和秦六守好院子才是。”
触手可及的掌心,微微泛着凉汗,杜时笙心中一惊,忍不住抬眸,看?向了他?暗如深潭的眸子。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这般,似是有些慌乱,又似是在隐隐担忧。
她点了点头,郑重道:“好。”
杜时笙知晓,今日这场刺杀,或t?许背后?的阴谋远比看?到的更加凶险。她不想再让阿晏分心,恋恋不舍地跟着阿昌,一步一步地向魏府马车走?去。
魏修晏看?着她垂着头的背影,心中忽然涌上一阵异样。他?摸了摸怀中的那支,总是寻不到机会送给她的白玉海棠簪,心头一阵涩然,这样的离别场景,本?不该出现在今夜的。
魏修晏忍不住又想唤住她,却又怕唤住她后?,会徒增她的担忧与惦念。
“阿晏!”
许是感受到那两道不舍的目光,杜时笙正要踏上马车的瞬间,忽地转头奔向了魏修晏,纵身入怀,紧紧地将他?抱住。
“阿晏,我等你回来!”
她唇角微颤,在他?颊边印上了浅浅一吻,眸光似明月,又似星光,波光粼粼的泛起水雾来。
魏修晏心头一紧,拍拍她的一头乌发,哑声道:“怎的又要掉金疙瘩?莫怕,明日我便去看?你。”
这是她给他?讲过的事。她说,曾经?有一位对她很好的阿婆,在她哭鼻子的时候,便会说,这眼泪是金疙瘩,不能随意掉金疙瘩。于是,每回她眼圈泛红,魏修晏便要如此逗她。
杜时笙吸了吸鼻子,听?见他?说起儿时外婆哄自己的话语,破涕为笑道:“你先走?,我看?着你走?。”
她的举止与平日很是不同,这种?不同,让魏修晏心中的那股异样,逐渐转变为不安。他?扯着唇角,勉强也对她挤出来了一丝笑容。
被箭雨射得七零八落的花灯,散发着昏黄颤动的光芒,映照在他?本?就白皙的皮肤上,显得他?面色冷清又沉郁。看?着他?没入繁夕楼的身影,杜时笙的心,似是被什么重重击了一下。
她强忍鼻头的酸涩,忽然停住了脚步,转身欲回东风酒肆。
“阿昌,等等我,还?有东西未拿。”
她要拿回阿晏送她的玉兔灯,仿佛只有将与他?有关的东西都带在身旁,才能弥补内心的悸悸不安一般。
“杜娘子,等等!”
阿昌急忙上前拦住杜时笙,指了指马车道:“仆已将两盏灯都拿了回来,杜娘子快上马车吧!”
兵荒马乱的,小娘子还?是别乱跑了。
杜时笙闻言,急忙拉开车帘去瞧,果然见到两盏灯整整齐齐放在马车之中。她松了口气,上了马车,一路回了锦和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