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娘子夹了一块酸甜的,正巧她亲身喂养小承宇期间,所食菜肴皆是清淡无味的,这酸酸甜甜的烤鱼,正巧给她开了荤。

于是,她吃完一块,又夹了一块,还一边吃一边道:“烤鱼哪里都好?,只是挑起刺来有些麻烦。”

杜时笙笑道:“烤鱼本就是吃的气氛,一碗白米饭,几条荷叶烤鱼,鱼身有刺,宾客和友朋一边慢慢吃鱼,一边叙旧,倒是相?配。儿还曾读过一首诗,写的便是这个意境诸宾且方坐,旭日临东城。荷叶裹江鱼,白瓯贮香粳①。”

她每每做烤鱼之时,都会想起此诗中?悠然闲适,却又不失热闹的意境。

此时,落日余晖铺在粼粼的荷塘之上,洒落在众女?的如花玉颜之上,几位女?郎慢悠悠地吃鱼闲谈,或是低眉浅酌。虽是夕阳西下而非旭日初升,却也是别有一番意境。

几位女?郎皆是喜欢吟诗作画的,听了这首诗,细品之下,觉得意境十分相?符,不禁点头称赞一番。

“杜娘子竟将挑鱼刺,都说的如此文雅风趣,难怪清欢小馆在城中?如此有名了!”

方三娘心直口快,由?衷地赞叹了一番。

她其实早就对杜时笙有所耳闻,况且,魏修晏自这次回城之后,日日往清欢小馆里跑,她又怎能?不知晓杜时笙与魏修晏的关系?

初时,她忍不住抢白杜时笙,完全是由?于内心中?的那一丝不甘在作怪。她身为京兆少?尹的嫡女?,从小也是众星捧月般,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只是,生生在魏修晏这块铁板上碰了壁。

因此,那一腔的儿女?情?长,随着时间,便成了她心中?最敏感脆弱的心事。今日,因着情?敌现?身,方三娘的少?女?情?怀,仿若被当众击碎。她羞愤、伤感之余,只想让杜时笙也尝一尝,在众人前失了颜面?的痛苦。是以,才会不顾谢冰雁的颜面?,在杜时笙出身上大作文章。

谁知,杜时笙却是不卑不亢,从容应对,还反过来给了她颜面?,化敌为友。

方三娘的性子历来都是黑白分明,对杜时笙一生出好?感,便就觉得她哪哪儿皆好?。不仅才艺俱佳,连吃个烤鱼都能?说的这般风雅,倒真是位值得结交的小娘子。

思及此,方三娘心中倒是忽然坦然了。魏郎君已是无缘了,可若是因此能?再结识杜娘子这样一位有趣的闺中密友,倒也不失为一桩幸事。

于是乎,这一场女?郎们?的夏日雅集,便从一个夹枪带棒的起始,逐渐变作了亲密无间的闺中小聚。

直到落日西垂,荷塘之上铺满了金辉,望月亭在碧波之上影影绰绰地摇摆着,众女?郎的笑声还仍旧不绝于耳。

这时,一位谢府家仆匆匆而来,在望月亭的连廊处,同?谢冰雁的婢子通传了几句话。那婢子听罢,点了点头,转身便向亭中?走来,在谢冰雁耳边悄声回禀了几句。

谢冰雁听罢,面?不改色地对众女?笑道:“各位姊姊妹妹,今日时辰也不早了,莫怪我这个东道主不留客。各位府上,想来也是急了,咱们?最后再共饮一杯,这就散了吧。”

筵席早已撤了下去?,众女?只是端着酒杯,或坐或立,或抚琴或吟诗,在凉亭中?嬉笑玩闹。一听她这般说,众人便都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涂娘子今日未曾喝酒,但?却欢喜得紧。她挟着杜时笙的手,一路向谢府大门走去?,边走边说道:“杜家妹子,同?儿坐一辆马车回去?吧!儿今日还未尽兴,还想同?妹子再说几句体己?话。”

谁知,谢冰雁却在一旁笑道:“涂姊姊,你可莫要惦记她。她可是有人惦记着呢!”

说得杜时笙和涂娘子一脸不解,直看着她问?道:“此话何意?”

谢冰雁却只是抿嘴儿笑着,并不答话。

“杜娘子,儿有几句话同?娘子说。”

几人正要过谢府二门,只见?罗九娘快走几步,赶上了几人,在杜时笙身边轻声说道。

杜时笙转过身来,见?罗九娘红着一张俏脸,也不知要说何事,便与她一同?向旁走了几步:“九娘但?说无妨。”

“杜娘子,儿此前曾在娘子的食肆中?,见?过韩公同?娘子说话。不知……不知,娘子可是同?韩公熟稔?”罗九娘垂着眸,面?色微红地问?道。

“儿与韩公略有几面?之缘,九娘是要……”

杜时笙端详着罗九t?娘欲说还休的模样,不知她何故问?此事。按说,韩公年纪当是比罗九娘的父亲还大,那便定然不是儿女?私情?之事。不过,她面?红如此,又能?是何事呢?

罗九娘看了看杜时笙,垂下眸来,说道:“儿平日里,闲来无事也喜绘上几笔。听闻韩公丹青之技是城中?翘楚,儿一直想求教于韩公指点一二,奈何却一直未能?如愿。若是杜娘子方便,可否帮儿引荐一二?”

说罢,她还郑重福了一福。

杜时笙连忙将罗九娘扶起,笑道:“九娘客气,仅是给韩公通传几句话而已,儿哪能?担得如此大礼?”

罗九娘听她应下,眸中?闪过一丝惊喜,忍不住说道:“杜娘子哪能?如此说!韩公一向深居简出,且不喜与旁人结交。儿三番五次想求教于韩公,奈何皆未曾找到门路。索性,今日厚着面?皮来求一求杜娘子。杜娘子可是帮了儿大忙了!”

杜时笙恍然大悟,心道,罗九娘原来也是个画痴。

她微微转了转眸子,笑道:“九娘若是得空,不如遣人送一幅画作给儿,儿也好?让韩公点评一二。”

“理当如此!还是杜娘子细心周到。”

罗九娘欢喜异常,忙吩咐身边的梅青道:“梅青,明日,你将儿前几日画的《宝骏图》送到杜娘子的食肆中?。”

她自小便研习丹青之技,所绘画作,在闺阁女?郎中?也算得颇有声名。是以,她此前才会有些恃才傲物,觉得自己?当配一个魏修晏这般的郎君。

不过,她的画作,在韩言面?前,当然是小巫见?大巫。在罗九娘心中?,韩言算得一位宗师级别的人物。

她第一遭去?清欢小馆之时,见?到韩言与杜时笙谈笑风生,言语之间,还对杜时笙的画艺颇为赞赏,气焰便顿时消散了许多。

后来,她二人心结解开,误会消除,罗九娘不禁生出了,想求杜时笙为她引荐韩公的想法。

现?下,杜时笙不仅应允了,还替她想得甚是周到,罗九娘心中?感动,更是后悔此前自己?为何被男色迷了眼,偏生要因为魏修晏同?她过不去?。

两人说说笑笑,一路走至谢府正门,只见?门外各府马车早已等候在此,一片热闹。

“杜娘子,这边请。”

杜时笙抬眼看去?,还未及看清有几辆马车,便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令她惊讶异常。

第179章 第一百七十八章 阿晏,莫要这般皱眉……

杜时笙抬眸, 惊讶道:“长?寿?”

“阿郎来?接小娘子?啦!”长?寿走至杜时笙身边,笑?着禀道。

一旁的谢冰雁,笑?着对涂娘子?使了个眼神。

涂娘子?意会,抿着嘴儿不住地向长?寿来?的方向张望。当她看见马车上魏府的字牌时, 微微有些惊讶, 但转念一想, 忽地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