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奉无奈笑笑,心想,来这的人都说会赎回去,又有多少人真的会来赎这些物件?这小娘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靠什么赚钱来赎?难不成给人做小妾?
朝奉见杜时笙谈吐坦荡有礼,对她印象颇好,思及此处,便想给个实在价格,刚要开口,便听一个尖细公鸭嗓音道:“碎玉有什么价,看在这镶金的手艺和金子上,十二两不能更多。”
杜时笙循声望去,看见是一个身着褐色绸衫的中年男子,眉短眼小,胡须稀疏。
“掌柜的。”朝奉一见这人,连忙起身问候。
原来是掌柜,难怪这么吝啬。
只是,这掌柜似乎有些眼熟,杜时笙却想不起是否在何处见过,只得笑道:“掌柜好大方,十二两便十二两,儿这镯子,只存半年,望掌柜寄存费上再给儿照拂一二。”
她日后必是要赎回原主的东西的,现下不想与他多做纠缠,少当一点,她也好赎回些,赶紧拿钱走人便是。
那掌柜瞧了一眼杜时笙,微微一怔,应了一声“好”,扭头便走了。
朝奉不敢再出声,乖乖唱票。
杜时笙拿到当票和十二两银子,沉甸甸的抱在怀里,走出当铺。
阳光温煦,春色犹浅,小娘子们也有结伴出来赏花逛坊市的,一派热闹景象。
杜时笙深吸一口气,只觉焱城三月的光景比最美的人间四月天还让人喜爱。
“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我瞧,这坊市的人间烟火气,不比美人少什么看头。”杜时笙此刻心情大好,想起了杜子美的《丽人行》,便念了出来,嘴角的梨涡调皮地旋起。
说完,她蹦跳下了台阶,没入人头攒动中。
“三月三日天气新……人间烟火气。”一个清润的声音重复道。
一位身着墨绿襴袍的郎君,长身玉立,于街角走出,一双星目望着杜时笙的背影,长眉微挑,眸子间不易觉察地闪过一丝熠熠之光。
此人正是那日,杜时笙在永和坊见到的大理寺正,魏修晏。
他看了杜时笙背影半晌,转头向相反的方向去了。
杜时笙一路逛一路找,来到了香料铺子。铺子里各色香料,很多杜时笙都没吃过见过,只在书上读过。
杜时笙只捡了自己需要的几样,让店家磨成粉包好。又买了些成品酱料,用罐子盛了,将押金交上,日后罐子腾出来,再过来用罐子换押金。
“掌柜,儿想买点石蜜,去哪里能够买到啊?”杜时笙一边收好找回的碎银子一边问香料铺子掌柜。
“往东再走五间铺子,有个唐家杂货铺子,前几日刚好进了些石蜜。”店家抬手一指,“他家的东西价格都很实惠,小娘子放心买吧。”
“好嘞,多谢掌柜。”杜时笙道谢离开。
还未走到唐家杂货铺,杜时笙便被鱼摊吸引。
“这鲫鱼好新鲜呀!价格几钱?”杜时笙用手在水桶里摸了摸鱼背,鱼一甩尾,溅了些水花到她脸上。杜时笙浑不在意,拿帕子擦了擦。
“哟,小娘子胆子倒是挺大!”掌柜娘子见这貌美小娘子如此大方不忸怩,笑着夸赞道。
“掌柜娘子过奖了,这若是一桶蟹子,儿定是不敢伸手的。”杜时笙笑道。她前世手部不大灵活后,便几乎没在吃过螃蟹了,现下到了水产店,忽然想起螃蟹的鲜美,便顺口说了出来。
“小娘子还吃过蟹子?”掌柜娘子眼中放光,说道:“前日卸货时,船上刚好有两桶蟹子,是给酒楼送货剩下t?的,大郎这脑子一热就订下了。可这焱城普通百姓吃蟹子的不多,放了两日了,还剩下半桶,小娘子若是要,只给,只给五十文便是。”
“当真?那儿便谢过掌柜娘子了!”杜时笙没想到会有这意外的惊喜,心想,五十文吃顿螃蟹,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都是比划算的买卖。
“这便给娘子拿来。”掌柜娘子赶紧唤自己夫君将那桶螃蟹从铺子中拿到摊子上。
掌柜娘子原是不抱任何希望这蟹子能卖掉,盘算着收摊儿送给自己妹子和阿兄两家几只,也算是个人情儿。这两日因这笔买卖,已是责怪自己当家的好几次了,今日忽然碰见这小娘子要买了去,也没敢多报价,贴进货的价格卖的。
掌柜的是个高个子,一副微笑面庞,讷讷不善言语,只将那桶螃蟹放在杜时笙面前,道:“放了两日,不大活动了。”
掌柜娘子赶紧上前接口道:“小娘子瞧瞧,还是活的一直用水养着呢,这季节蟹子最肥了,个个都有蟹黄子。”
一边说着,掌柜娘子一边暗暗拉了拉掌柜的袖口,示意他回铺子去忙活。掌柜的挠挠头,呵呵笑着走了。
杜时笙倒是无所谓这蟹子是否活泼,只要还活着,今日便来一顿全蟹宴,她数好五十文,递给掌柜娘子笑道:“这么多蟹子五十文,儿今日是捡了便宜了。”
掌柜娘子收下银子,心下有点遗憾没多要点价。
杜时笙拎起桶来,想试下自己是否能提回孙阿婆的宅子。
只听见一声高喝:“大理寺办案!”紧接着有几人先后推开人群,紧紧追着两个逃窜的身影。
杜时笙还未来得及转身一看究竟,便被一人推倒,连人带那桶螃蟹一同摔倒在地。窄衫的袖子湿了一边,襦裙湿了大半,胳膊极痛。这些个螃蟹原是半死不活的在桶中吐着泡泡,没想到桶翻之后,竟似打了鸡血一般乱爬乱夹,有几只更是挂在杜时笙的袖口上,一时间,搞得她狼狈不堪。
第8章 第七章 何幸睹卿今日面,怪尴尬的
杜时笙正在将螃蟹小心翼翼从袖口拿下,活动了下胳膊,还好,没有骨折。
只听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马上之人在鱼摊旁边勒住缰绳,问杜时笙道:“娘子无妨?”
杜时笙只觉声音如泉水般清润,抬眼看去,只见马上是一位郎君,一袭墨绿衣衫,衬的肤色白皙异常,风神挺秀,勒马立于闹市,自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质,周遭都不禁噤了声。
杜时笙将取下的两只蟹子扔进桶里,拍拍身上尘土,笑道:“无妨。”
这不是魏郎君么?杜时笙还记得,那日张二娘在坊内吹嘘自己的甥女与魏修晏议亲之事,想想张二娘那样子,甥女怕是也好不到哪里去,如何配得上这魏郎君?
一旁的掌柜娘子也急忙拉过杜时笙,对魏修晏赔笑道:“无妨,无妨,我这再给小娘子一桶水货便是,不扰郎君公务。”
马上,魏修晏俊目微垂,冲二人颔了颔首,策马疾驰而去。
他马蹄声渐远,周围立刻恢复如常,叫卖声此起彼伏。
“哎呦呦,竟给我压死了两只!”掌柜娘子见魏修晏已走远,便低头捉蟹,见桶下有两只蟹被压死,不禁心疼叹道。
杜时笙胡乱拍拍衣衫,只见掌柜娘子忙里忙外,又唤自家郎君将蟹子放水存好,方递给杜时笙,道:“小娘子,这刚刚死了两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