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巫之一的巫彭,这?名号无人不晓。小圆之前曾推测过柏染的背后有十巫的支持,却从未料到他自己竟就是十巫之一。
巫彭仰头,看着满树发光的榕树叶:“多美的叶子啊,多美的三苗国。再努力一下,是时候该让他们回来了。”
巫彭消失在了月色中,只?剩下跌坐在榕树下的小圆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隔天一早,小圆服侍扶英喝药时,失手撒了一地。
扶英察觉小圆状态不对,也未多想?,只?当是这?几日闷在虞府里闷坏了。自从扶英有了些许光感?之后,走路的习惯倒是受了些影响,之前摸黑走路都?能?来去自如,这?会儿倒是睁眼辨不清方向,总会磕磕碰碰,所以小圆和虞睿这?几天倒是费心?多了。
扶英告诉她:“不用总跟着我。这?模模糊糊的光感?虽会影响我走路的习惯,我把眼睛闭上就好了。不会摔。更何?况,还有城主在呢。”
见小圆不说话,扶英又问:“今日祈麦实,你自个儿出去,也看看热闹?”
扶英知道姚雵和乐儿今天回故意制造些麻烦出来,这?是他们事先和虞睿扶英交代好的,可小圆却不知情。扶英想?着,这?孩子与其闷在家里心?不在焉,不如出去撞一桩事情,兴许魂儿就跟着回来了。
小圆想?了想?,道了声是,就出了虞府。
她出了府,脚下却好像不听自己使唤。满脑子想?的都?是昨晚巫彭的那句话。她知道,那是在催促她尽快把剩下的叶子也点?亮,再去抓些人。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是进是退,正想?着跟着去祭礼,让热闹的氛围为自己醒醒脑子,却看见越临近祭台,人们越是慌乱地观望着走来走去。
她看见一辆马车匆匆驶向虞府,车帘被风掀开,乐儿一晃而过的神情看上去很是焦急。
小圆不明所以,到祭台去一看,那里的人还久久未曾散去,个个脸上都?显着沉重。小圆抓了一人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那人认出了她是夫人的贴身婢女,说:“少主他……晕过去了。”
小圆不可置信:“晕过去?怎么会?”
“祭礼一开始,有人就看出少主很是疲累,祭礼中间更是中断了好几次,我们看见,他的那双手都?在抖。好在祭礼圆满完成?,少主走下祭台的时候,人就晕过去了。”
小圆问:“那乐儿姑娘呢?”
那人答道:“乐儿姑娘这?几日一直在巡视公田里的麦子,说麦子有些问题,祭礼的时候乐儿不在少主身边,有人说她是去看麦子了,匆匆赶来的时候,手上还抓着一把黄叶的麦子。”
“少主怎么会晕过去呢?”
“不知道,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有人说,少主自从与那带来水患的长虫搏斗之后,气力就明显不济了,唉,谁知道呢?”
小圆知道情况有些不妙,立即回了虞府,在她走后,祭台上站着麦壳,正招呼着大家重新聚集起来。
“来来来!大家听我说一句!”
“今日祭礼虽说是完成?了,但大家也看见了,少主和乐儿姑娘为这?事付出了不少心?血。可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
台下有人答道:“是不是少主的灵觉出问题了?”
麦壳反呛:“问题是出在这?吗?请大家好好想?想?,这?几年大家的生活是不是过得越来越好了?”
“是!”
自从有了互助院,城民家里短了什么,多了什么,都?能?够互补,手头也不像之前那般紧了。
“那我们有没有感?觉到越来越累呢?”
台下叽叽喳喳:“没啥感?觉。”
麦壳说:“那这?好日子是凭空变出来的吗?这?粮食是凭空多出来的吗?再想?想?前些日子的水患,不都?是少主他们在顶着?”
“然后呢?粮食是不短缺了,我们当中有些干活的人,却越来越懒,麦子种下是歪着的,浇水是没轻没重的,除草是马马虎虎的,之后把丰收的重担全交由少主举行祭礼,他能?不累坏吗?”
台下的人不说话了,麦壳继续说:“我们知道,大家有些时候是会抱怨,今天腰酸,明天腿疼,那是日子过得滋润了,人被养娇气了。出门过家喝茶聊天的时候,你们腿会疼吗?少主能?说他腿疼就不举行祭礼了吗?”
“我们要学会过好日子,首先就是要把日子好好过。虞府待我们好,若是事事让他们操心?,他们倒下了,谁还管我们?等着被掠成?奴隶发卖吧,到时候连疼都?喊不出!”
麦壳是乐儿事先安排好的。他不像斧子,做事情爱较真。乐儿把麦苗的事情和麦壳说了之后,他就已是愤愤不平了。乐儿自己说不出来这?样?子车轱辘的话,就只?好交给麦壳。不过她说了,麦壳脾气燥,让他说的时候有些分寸,过了就不好了。
那时,麦壳对乐儿说:“祭礼现场,你们能?有多乱就有多乱,最好是看起来很严重,之后把祭台交给我就好了!”
乐儿将?信将?疑:“你确定?”
“瞧好了!”
于是今日,在祭台之上,麦壳说着说着便潸然泪下:“我早都?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乐儿在公田里都?转悠了好几次了,都?是看着麦苗愁眉不展,自己给地里拔拔草,可这?么多的田,他们哪里顾得过来啊,苗情差,神?明庇护索取的自然就多,本来少主挡住水患的时候内里就虚了,再这?么一折腾,能?不病倒吗?”
麦壳为人耿直,在城民们之中是出了名的。找他帮忙,他都?是说一不二。看到麦壳这?样?伤心?,就算此前没想?过这?种问题的人,难免也被他的哭声触得心?里发酸。
有人上前去安抚麦壳,麦壳只?是收了声,又抹了把脸,站起来:“我要说的都?说完了,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官,没道理让你们都?听我的话。我要去守着我那麦子,你们随意。”
看着麦壳走下祭台,往公田的方向走去,剩下的人寂静无声,散的散,不过好在,超了半数的人回家拿了锹子,也去了麦田里拾兜麦苗。
小圆没有听见麦壳那潸然没下的演讲,也不知这?是事先安排好的,直接回了虞府,看见人都?聚在姚雵的屋子里,由医正诊着脉,乐儿只?在旁边托着腮,一句话都?没讲。
医正诊了脉,退下开药。乐儿这?回忍不住了,见姚雵已经醒了,开骂道:“我以为你和我做戏,没想?到你来真的?要不是我接你的时候摸到你满身的汗,你还不打算告诉我是吧?”
姚雵只?得陪脸一笑:“假戏真做才是真嘛!”
乐儿无语,只?得握上他的腕子,又探入姚雵的灵台。
虞睿难得又是一脸严肃:“若是做事情这?样?不懂得节制自己,趁早把印玺还我。”
当初,乐儿和姚雵为着虞睿的身体,说只?是暂代城主之权。后来虞睿身体见好,看着姚雵大刀阔斧地改革虞城,他倒也没再拿回玺印,便算是退位了,接下来都?交由姚雵去做。
“儿子知错了。”
乐儿退出了姚雵的灵台,说:“自愈术还在,这?段时间?,你别?用灵觉了,有事让我去做就行。”
姚雵见不得大家都?围在他身边一脸严肃的样?子,下了床:“哎呀,就是早饭忘记吃了,虚了些,你们看,不都?好好的吗?都?散了散了!爹,娘的眼睛算是慢慢恢复了,恢复需要气力,这?几天您也别?让她受累。”
说着就把虞睿和扶英推出了房间?,连带小圆也自觉出了门。姚雵把门一合上,转身看着乐儿,堆起来的笑意没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