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中戊站在车窗前,右手无意识地转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自边境启程返回开始……不,其实是来时路过这里开始,他就在做着艰难的思想斗争。
想下车去看看方醒。
距离上一次来塔西已经过去十五年,距离他最后一次见方醒是5576天,不到十六年。
晏中戊还能清楚地记得方醒的信息素,是秋冬之交雨露刚结冰的凛冽味道,鼻子喜欢,但腺体不喜欢。
虽然腺体不喜欢,但是晏中戊喜欢。
匹配系统拒绝为两个Alpha计算匹配度,但是晏中戊和方醒不在乎,在分化前他们就确定了心意,等分化后,哪怕聚少离多这心意也没变过。
24岁时,晏中戊在距离塔西边境200公里的悬崖边为方醒立了一块墓碑,可惜不能留名字,所以他亲手将边缘打磨成了好看的形状。
十几年过去,石碑在风吹雨打中好像又有了一些变化,晏中戊只在碑前站了几分钟,就发现自己原来还是放不下。
也不能说是放不下,是他发现时间并不能让思念变淡些。
方醒最后一次出门执行任务前同晏中戊在观湖路3号见面,又是秘密任务,不知目的地也不知归期。
晏中戊感叹说俞静澜已经几个月没有消息,现在方醒也要出门,他自己一人在玄京真是煎熬。
“希望晏部长这次和希伯斯的谈判能有好结果,联盟军在塔西可能撑不了太久。”方醒祈愿道,“但听说静澜带过去的二代信息素武器很好用,应该能给谈判多争取些筹码。”
晏中戊鼻子出气:“他把自己当上帝了,从来不记得自己是Omega,信息素哪有子弹来得稳定。”
方醒是端水大师,夸俞静澜才是未来战场的主导者,转身也不忘抱住晏中戊,笑着说只喜欢晏中戊。
三个月后晏中戊在玄塔边境见到重伤的俞静澜,希伯斯陆军已经压过塔西三分之一国土,根据联盟军内部军条,塔西的一支突击队护送俞静澜等几位高级军官退回玄州境内。
方醒一队人的任务是截击掩护,一路抵抗到玄塔边境,两败俱伤的混战中,方醒被迎风的子弹击落至悬崖深处。
“我前些年一直想,你有没有可能突然回来。”晏中午立起了大衣领子,背着风看着方醒没有名字的墓碑。
风突然在山谷中带起啸声。
“最近不敢想了,不是不相信你,但总怕这么多年过去,你也不是你了。
“你现在如果看到静澜可能都不敢认了,他现在阴险极了特别像个坏人,但也不怪他,我就是庆幸幸好他是我们这头的。
“联盟可能再有两个月就正式解体了,是必然要走的路但……唉……这种噩梦就是一个接一个的,你说对吧……
晏中戊抬头,看向月亮。
但这会儿月亮被云遮住了。
随行从路边上前,小声提醒晏中戊尽快回到专列上。
“俞部长的电话接通了吗?”晏中戊低头绕过地上的石子,收起了和方醒有关的思绪。
“还没有,说是还在和林部长开会。需要挂紧急线路吗?”
晏中戊摆摆手:“来得及,晚点儿再拨一次。”
距离专列还有百米时,月亮终于露出来了,晏中戊回头,已经看不到小路尽头的墓碑了。
风忽然变急从耳边卷过,晏中戊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扑过来的随行压在了身下。
空中传来清脆的爆炸声。
简聿至侧头,从车窗看到湖对岸很远的地方炸开一道烟花。
俞静澜也侧头看过去,刚好看烟花连成了一片。
“快到光缚节了啊。”俞静澜低声感叹,“简上尉是光缚节前后的生日吧?”
简聿至一愣,第一反应是忍不住看了一眼还没结束的烟花,之后才扭头垂下眼帘俞静澜回答问题:“应该是的,部长先生。”
“应该?”俞静澜不解,“档案上就是这个月啊。”
简聿至笑笑:“我们一起进保育院的几个孩子都登记了同一天生日,但应该是冬天没错。”说完简聿至歪了歪头,去看俞静澜表情。
俞静澜没有像简聿至猜测的那样流露出可怜或惋惜,反而笑得更明显了,连说了两声冬天很好。
说完他低下头,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了响铃的电话。
来电很短,俞静澜连着问了什么时候以及在哪里,语气不算好,简聿至听了也跟着紧张起来。
电话挂断后,俞静澜果然直接对司机下了改路去观山路1号的命令。
简聿至心下确定是出了事,他没权利问,只能打起精神很紧了俞静澜。
等到了观山路1号看到内阁部长全部连夜赶来,总统府邸的走廊上没有任何人开口说话,简聿至才意识到可能出了更不同寻常的事情。
但即便这样,简聿至也没有往最坏的方面想,总统府邸的走廊也能看到很远的地方,节日的烟火几乎亮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简聿至先是发现走廊里的特勤人员忽然增多了,接着他从耳机中得知了晏中戊的专列遭到炸弹袭击的消息。
临时会议结束后,所有内阁部长的安保等级都提升了,一时间人心惶惶。
俞静澜是最后一个从总统办公室出来的,简聿至跟上去,抬手打开了联络器上面在会议期间被关闭的信息素探测功能。
出人意料,虽步伐急促,但俞静澜的腺体异常稳定。
上车后俞静澜立刻开始同部里的常务秘书通话,指示对面让今天的新闻发言人在办公室等,之后会先同塔西大使见面,如果塔西的人没到,也先不见其他国家大使。
挂掉电话后,后座陷入了长达半分钟的静默。
平日俞静澜在车上也很安静,今天却好像连呼吸声都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