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眼睛,俞静澜的心无限下沉,他努力想说服自己,是复发的腰伤让他无法静下心来。
不。
是傲慢。是轻敌。
半月前俞静澜希望并且认定了简聿至是塔西的钉子,他主动选择了简聿至,为自己安排了所谓“以身入局”的完美计划,只要塔西按捺不住让钉子活动起来,那么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可以被俞静澜利用来完美地牵制塔西。
现在俞静澜却不能说这计划完美了,这计划变成了一场赌博,他开始摇摆着希望简聿至是普通人。
他本认为简聿至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是普通人,将一个无所依靠的普通士兵拉入自己的博弈计划中,驱使俞静澜心软着去与他私下见面,给他所谓最后选择的权利。
这是伪善。
因为心底里就认定了他不是普通人,所以拿这百分之一的可能做借口去博取好感,对俞静澜来说,任务早就已经开始了。
俞静澜闭上眼睛,伏在床上小心翼翼地舒展身体缓解后背阵阵锥心的刺痛,他想起这伤也是因为低估了Omega的弱点才受的,这么多年他都没当回事。
长叹一声任信息素充满了整个房间,俞静澜开始思考天赋这种事也终究要依托于这脆弱的肉体,身体承受不住压力,一切便都将成空。
门外忽然传来细微的声音,有人走近了又离开,没一会儿又回来。
俞静澜翻身下了床,走到门口,拉开房门的一瞬间,Alpha的信息素扑面而来,而始作俑者就在门口,坐在不知道从哪儿搬来的一把木制靠椅上。
见俞静澜出来,简聿至立刻站了起来。
“你坐这儿干什么?”俞静澜毫不掩饰自己的疑惑。
简聿至没有回答,只是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俞静澜,信息素像一张网把俞静澜包裹起来,如俞静澜要求的那样,他没有再刻意隐藏自己的味道,但俞静澜也几乎感受不到他的情绪。
“回答我。”俞静澜有些失去了耐心,他很少会这样。
俞静澜的语气让简聿至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站在自己面前的Omega是一位拥有至高权力的长官,在军纪中,不回答长官的问题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这一瞬间,俞静澜感受到了简聿至的心情退缩和自我怀疑。
“因为联络器的警报太密集,我担心您,部长先生。”简聿至抬眼看着俞静澜。
“把联络器关掉。”俞静澜立刻命令道。
简聿至的眉蹙起又迅速舒展开,但眼神还是暴露了他的情绪,甚至都不需要俞静澜用腺体去感知,他清楚地看到了简聿至眼中的不解和沮丧。
“好的部长先生。”简聿至立刻遵从了命令,摘掉联络器后他放下双手,视线从俞静澜的肩膀上越过看向远处,不再与俞静澜对视。
俞静澜想再说点什么,但张了张嘴却又作罢,他知道自己思绪混乱,刚才的态度已经太差。
“部长先生,我想确认我的任务,究竟是贴身安保,还是做您的Alpha。”简聿至在俞静澜准备回房间时忽然开了口。
俞静澜停下脚步,扶住门框侧头看向简聿至。
“安保如何,Alpha又如何。”俞静澜的手微微用力,面前却不动声色,“联络器是军队内部的防御性武器,什么时候被允许使用,难道不是我说了算吗?”
“若做3级安保,信息素隔离是必须做到的,非紧急情况下,特勤人员不应当对保护目标产生威胁。”简聿至不带感情地复述着特勤工作条例,等说完这一段,他才忽然又侧头看向俞静澜,“若3级安保只是伪装,您要我放弃腺体隐匿的战术,又提及标记,这种前提下我如何对您的身体异常视而不见?”
俞静澜想,无论往前追溯多少年,他都从未露出过如此刻这么诧异的表情,他看着简聿至冷冰冰的一张脸,感受着他不加掩饰的……委屈?
是不是说为难会好听一些?
“结婚都是假的标记能代表什么,你一口一个部长叫着,却要我容忍你随时监视我的隐私吗?”俞静澜气得开始想笑,但更糟的是他在Alpha持续释放的信息素中开始觉得双腿发软,他手上用着力,却还是站不住了。
简聿至犹豫了一下,他怕贸然动作又惹俞静澜不快,但他又记挂着俞静澜的伤,两秒后他还是伸手把面前呼吸已经变沉的Omega扶住了。
本想扶他坐在旁边的木椅上,但刚准备屈膝俞静澜就闷哼了一声,他抓紧了简聿至的手臂,小声连着说了两次不行。
被信息素取悦着的感觉,同腰背剧烈的痛感同时攻击着俞静澜的身体,他甚至忍不住发出压抑的叹息。
对俞静澜来说,拥抱是太过亲密的动作,但他此刻也只能搭上简聿至的肩任由他扶着,半天都不敢挪动步子。
简聿至同样紧张至极,不明白俞静澜为何对自己充满警惕与戒备,明明他才是掌握他人命运的那一个。
是因为Omega的天性吗?如果俞静澜也会对Alpha畏惧,如果摒除Alpha威胁的唯一办法是选择一个Alpha,和饮鸩止渴有何分别呢。
“您需要临时标记吗?部长先生。”简聿至轻声问。
“不需要。”
第14章
简聿至会好奇俞静澜的伤是怎么来的,公开履历中俞静澜曾先后在国防部和情报部门任职,但作为Omega,又在年纪增长后调至文职,怎么想都不会在一线待过太久。
但这肯定是没有办法开口去问了。
早上简聿至在餐桌先坐了10分钟后,俞静澜西装革履地出现了,他要去观山路2号开会,不知道又有什么事,一路走过来都看着手机屏幕皱着眉头。
简聿至站了起来,看着俞静澜在自己对面坐下,动作流畅看不出任何异常,让简聿至忍不住怀疑前一晚他忍痛的样子不过是不想再与自己争辩的障眼法。
“坐啊。”俞静澜终于放下了手机拿起筷子。
简聿至重新坐下,却已经没有心思吃东西。
“我去做外勤准备,部长先生。”坐了半分钟,简聿至忽然又站了起来。
俞静澜抬起头看着简聿至,小幅度地嚼着嘴里的松饼,等咽下去才开口:“我昨晚不舒服,话说得不好听,我向你道歉。”
简聿至面无表情,也不知该如何回应,他既觉得俞静澜能这样轻易道歉很奇怪,又觉得俞静澜说话时的姿态完全不像是在道歉,倒像是威胁,显得是自己以下犯上不懂事了。
“言重了部长先生。”简聿至微微点了下头。说多错多,他决定不再去主动试图理解在这里的任务,俞静澜让他做什么他再做就是了。
俞静澜其实预料到了简聿至不会有什么出格的回应,看着简聿至转身离开,他只能兀自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