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1 / 1)

陆商等把气喘匀了,虚弱道:“……没事,让袁叔把车开进来,我走不过去。”

袁叔下了车,见到他面色如纸的模样,也是一惊,两个人搀着才算把人扶进车里:“慢点儿。”

走的时候左超怎么都不放心:“小梨子知道吗?”

陆商靠在后座上,嘴唇苍白,眼神也有点涣散,小声却严肃道:“别告诉他,要告诉也是我自己告诉。”

左超似乎有话要说,又觉得这是别人家事不好说出口,就这么一犹豫,陆商已经关了车窗,让袁叔开车走了。

“需要我叫梁医生来吗?”袁叔在前座问。

陆商失神地望着窗外,心情低落到了极点,他极少露出这么无助的表情,半晌,像是认命一般,闷闷地“嗯”了一声。

晚上,黎邃被左超叫去喝酒了,打电话给陆商说不回来吃晚饭时,那头的声音雀跃不止,像是多日的阴霾终于消散,显然非常高兴。

“少喝点。”陆商被他感染,也轻声笑了笑,叮嘱道。

挂了电话,屋子里又安静下来,陆商坐在沙发上,感到浑身一阵发冷,他不敢乱动,只好把毯子裹紧了一些。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他等得快睡着的时候,院子里传来一阵停车的声音,接着门开了,梁子瑞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你怎么了?”

陆商缩了缩身体,笑道:“没怎么,请你吃个饭。”

“少胡说八道,我们俩认识这么多年,你躲我都来不及,什么时候请我吃过饭,”梁子瑞大概是饿了,在茶几上挑了个苹果就往嘴里塞,“说吧,哪里不舒服了?”

陆商显得有点犹豫,又像是不知怎么开口。

“我的眼睛,”陆商措了下辞,“……好像出了点问题。”

梁子瑞一下子顿住,脸色变了:“你说什么?”

“我现在看不见你人在哪里,四周非常模糊,”陆商伸手空气里划了划,“只能根据声音判断出你在哪个方位。”

梁子瑞表情转为严肃,掏出手电在他眼前晃了晃:“感觉得到吗?”

陆商点头:“有光。”

梁子瑞又撑开他的眼睑仔细检查了一番,关了手电,深吸了一口气,转而问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前年黎邃出国之后不久,我感觉到视力有下降,但戴眼镜会好,就没在意,大概半年前,有一次在院门口,开车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重影。”陆商回忆,尽量清晰地表述出来,“之后也陆续出现过几次,多数是在晚上,每次持续五秒到二十秒不等,像现在这样长时段的,并且在白天,今天是第一回。”

陆商说完,等了半天没等到梁子瑞回话,不由有些不安,他还不太能适应没有视力的生活:“你在听吗?”

“在。”梁子瑞用手在他肩膀上捏了捏,以安抚病人情绪,“我在回想你的病历……按理说,应该不会这样。”

“是因为心脏的原因吗?”

梁子瑞轻叹了一声:“是,你的眼睛没有问题,唯一的解释是心脏机能下降导致眼睛供血不足。”

“有办法吗?”陆商问。

梁子瑞表情凝重,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陆商,两年前你决定放弃做心脏移植手术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心脏病末期会有很多并发症,就算我今天治好了你的眼睛,明天你还可能会失去听力,这就是放弃的代价,你明白吗?”

“是吗?”陆商垂下眼,反而笑了出来,“听起来很糟糕。”

梁子瑞深吸一口气,语气难得带了点不忍心:“心脏慢慢走向衰竭,这个过程会很痛苦的。”

两人陷入沉默,角落里,壁炉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陆商揉了揉眼睛,道:“我既然选了这条路,就愿意承担后果,总之先想办法让我能看清东西吧,黎邃该回来了。”

“我可以开一些药给你,但是这些治标不治本,只能暂时缓解无法根治,因为你的主要病因还是在心脏,”梁子瑞道,“还有,你别总想着瞒,这件事你瞒不住他的。”

陆商眼神迷茫,循着声音朝他看过来,垂眼道:“阿瑞,老实说,我对自己很失望,我原以为我可以再健康地多陪他几年的。”

“别说了。”梁子瑞打断,他最受不了陆商态度软化,身为主治医师,这么多年他一直看着陆商磕磕绊绊走过来,这个世界上,除了陆商自己,恐怕没人比他更了解这个男人今天能坐在这里有多不容易。

陆商是个精神多强大的人,什么时候竟然到了他主动妥协向他求助的时候。

“我不放弃,你也别放弃,”梁子瑞捏了捏他的肩膀,“总是有办法的,我原来预估你一年里不做心脏移植会没命,现在不是也好好的吗?”

“嗯,你还预估过我活不到二十岁。”陆商笑了。

“所以眼睛算什么,”梁子瑞安慰他,“只有一点,你别瞒着黎邃,作为家属,他迟早是要知道的。”

“我只是怕他……”

梁子瑞打断他,警告道:“听着,这不是小毛病,万一出点事不是开玩笑的,你需要照顾。”

“……你先别说,”陆商叹了口气,艰难道,“我找个时间跟他说。”

第39章第三十九章

黎邃到家时,客厅没有人,卧室里只亮了一盏床头灯,陆商已经睡了。

他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在床边坐下,陆商睡着的时候总是身体不自觉蜷缩,很容易让人生出从背后抱上去的欲望。卧室里光线晦暗,熟睡的人半张脸埋在枕头里,细碎的刘海随意地散在额前,嘴唇轻抿,微微有点苍白。这睡颜他看了千百遍,依然回回都心动不已,沉溺片刻,忍不住伸手把刘海撩开,在额头印下一吻,又细致地掖了掖被子,这才转去浴室洗漱。

有时他也觉得奇怪,常听人说爱情是消耗品,在一起久了,两个人之间就会趋于平淡,可他在陆商身边这些年,越是深入了解,越只觉难以自拔。陆商的一举一动,说话的声音,微笑的角度,浑身上下都让他觉得迷人得不得了,即使什么都不干,就坐在这里盯着他看一整天,黎邃也丝毫不会觉得腻烦。

他洗澡的动作放得极轻,出来时陆商却还是醒了,眯着一双眼看他。

“吵醒你了?”他带着歉意道,爬上床从背后拥他入怀。

一股热气霎时从后背传来,陆商枕上他的胳膊,轻嗅一阵:“酒气不算重。”

“只喝了一点,左大哥说他要戒酒。”黎邃吻了吻他的耳朵,“我给你的小乌龟买了个缸,放在楼下了。”

陆商“嗯”了一声,黎邃察觉他带了点鼻音,略微抬了下头:“感冒了?”

“没有,睡得有点闷。”陆商翻了个身,与他面对面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