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新月顿住脚步,有些惊讶地问:“你受伤了?什么时候的事??找大夫处理过了吗?”

裴延年也不知道该不该高兴她能注意到自己手臂上的伤口,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见到她眼里除了惊讶就没?有旁的,眼眸深沉一派平静,连带着声音也有几分冷,“这同你有关系吗?”

江新月被噎住,好像确实同自己没?有多少关系。可?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不就是关心地问了一下他的伤口,至于这么凶他吗?怎么男人的心就和六月的天一样,说变就变没?有一点根据。

她觉得裴三简直是无理取闹,但是看?在他刚刚告诉自己消息的份上,她忍着怒火道“你手臂好像还往外冒着血,记得看?看?大夫。”

裴延年肩颈靠在椅背的边缘,暖橘色的烛火落在他的脸上,将原本那些硬朗而又流畅的线条模糊。他忍着心里的火气,万千的话在喉咙里滚了又滚,最后只有一个字“走。”

江新月有那么瞬间觉得他想说的字是“滚”,心中火气更大,只觉得自己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

那瞬间的生?气甚至战胜了害怕,她掀开帘子就往外面走,“走就走,你以为我?想留在这里。”

出了门,她就将裴延年在心里来?来?回回骂着。粗鲁、冷漠、不近人情、喜怒无常,就是连裴策洲都比他好上千遍万遍。

冬日的风吹在脸上让她打了个哆嗦,她忍不住停下来?朝着手上呵一口气,贴在脸上捂了捂。

就在这时候,她的脑子里却突然出现临走时裴延年靠在椅子上的那一幕,想到他的伤口好像还没?有处理过。她控制不住得朝着后面看?,想知道裴延年会不会出来?自个儿去找个大夫。

他那么强壮一个人,受点小伤应当?没?什么问题吧?再说了,他是镇国公,就算请宫里的御医都成,刻意露出受伤的胳膊是给她看?的不成?

她才?不会心软,她是世上第一心硬的人,她还要赶在院门落锁之前回去。

可?走出巷子口,见到后面仍旧没?个动静,她往怀远侯府的步子就怎么都踏步下去。

说到底裴三对她好过,今日也在操练之后连衣服都未换下来?见她,同她说了簪子的出处。除了在床榻上食髓知味了些,他也没?多少对不起她的地方?。

临走时,裴延年的疲色在她的脑海中晃了晃,她最后还是在为数不多的良心之下,将去回府的路换成了去医馆的。

她才?不是关心裴三,只是担心好好的将领受了伤,会影响到士兵的训练。

对,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给自己找到理由之后,她往医馆的步子就更加快了。

第28章

028

身处在这个?位置上, 裴延年要做的事情?很多。

连日来的奔波也让他生出了疲惫之感,当小妻子出门的那瞬间,他也靠在椅背合上双眸。跳跃的烛火落在他的脸上, 明明灭灭当中,他像是?睡着了又?像是?没有, 任由?自己在黑夜中沉寂。

门口重新有动静的时候, 他才睁开猩红的眼,朝着门帘的方?向看过去。

少女领着一个?背着药箱的老者走进来。

她的脸因为赶路, 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呼出来的热气凝结着雾气, 让人多了几分缥缈的感觉, 切切实实又?重新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顶着男人投过来的视线, 江新月总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像是?自己在裴三面前认输了般。越是?心虚,她的音量也就放得越高,强调道:“我这不?是?关心你, 只是?这院子还?是?我的, 你要是?在这里出了什?么事, 我也难逃其咎。”

裴延年沉默半晌,烛光中, 他的眸子明明灭灭看不?出到底在想什?么, 半天?只“嗯”了一声。

老大夫没注意到两个?人之间的眉眼官司,“你着急忙慌请我过来,到底是?谁受伤了?现在天?黑得早,赶紧包扎我还?等着回去呢。”

“他的手臂, 您给瞧瞧。”江新月示意男人的方?向,说着自己都有点?嫌弃屋内昏昏沉沉, 转身又?去靠在门边的柜子里拿出好?几个?烛台来。

她一一点?上之后,就放在裴三周围的地?方?。

屋内瞬间亮堂了不?少。

江新月这才注意到,裴三仍旧穿着训练的那身衣服,身上的泥灰多到似乎只要动上两下就会?直接掉落下来,就连他坐着的椅子周围都已经有灰白的一层。

老大夫皱了皱眉头,“这样不?行,得要用热水清洗下,最起码伤口周围得要是?干净的。免得到时候伤口感染了,连累的还?是?我的名声。”

可屋子里哪里有热水?还?得要现在去煮。

江新月是?没有做过这些杂活的,裴延年正想要站起来时,就看见对面的女子说了声“等等”之后,立即转身去了小厨房。

不?消片刻之后,她端着一盆热水进来。

江新月其实还?是?有些生气的,根本不?去看裴三,语气生硬地?说:“你自己进去处理一下。”

裴延年还?没来得及说话,倒是?老大夫叹了一口气,“他的手已经伤成这个?样子了,自己怎么动手?你这个?小娘子,怪不?会?心疼人的。”

“我不?是?小娘子。”江新月反驳道。

“那你是?他的什?么人?”老大夫不?解地?反问着:“看你来找我时还?挺着急的,是?亲人吗?”

江新月答不?上来,她什?么都不?是?,纯粹就是?大发善心怕裴延年真?的把自己作出事。她嘀嘀咕咕着:“我也没着急。”

裴延年倒是?没说什?么,单手稳稳地?托住铜盆,声音沉稳地?道:“我自己就成,她没做过照顾人的事。”

江新月想要反驳,可随即又?心虚下来。她确实没有做过照顾人的事,在怀远侯府或是?徐家的时候,她身边永远不?缺少下人,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

这辈子吃过最大的苦头就是?流落到清水镇,但也只是?生活上苦了一点?,其余的裴三将她照顾得很好?。尤其是?两个?人“成亲”之后,她吃过最大的苦头就是?在夜里的各个?地?方?。

想到这里,她便有点?心虚,看着那道绯红色的帘子不?出声。

老大夫瞧出点?什?么,虽然没有指点?别人的爱好?却还?是?提醒道:“他一个?人行动不?方?便,等耽误的时间长了,人容易感染风寒。到时候伤口要是?发热,可不?关我的事。”

她看向老大夫,都快要怀疑老大夫是?不?是?裴三请来的说客。

老大夫没好?气地?瞪了回去,“我也没有说错,你要是?不?相信就这么一直拖着呗。”

江新月咬咬牙,想了又?想最后还?是?进去了。

男人听到身后的动静,动作停顿了下,却没有转身去看,而?是?接着去解身上的革带。他一只手受了伤用不?了力气,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革带上半日,却始终没有办法将革带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