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
连宣山握着她的手,淡淡问,“你?到底在?闹什?么脾气。”
呼吸在?暂停过后便是急促,心跳在?漏了半拍之后开始加速。
连漪感?觉到心脏在?一点一点地从胸腔往外跳,和连宣山手相贴的地方?的异样感?如同被蚂蚁啃食一般瘙痒难耐,顺着神经?末梢打上头皮,传至四肢百骸。
她咬唇,想起方?才在?饭桌上从徐玳川嘴里听到的那些话,又突然鼻子有?点发酸,手还被连宣山握住,只能偏过头倔强道:“我?没生气,行了吧!”
连宣山仍旧没松开她的手。
他低低笑了下,醉态表现得不明显,像是无?奈叹息,又像是有?点在?哄人:“今天桌上人那么多,都?是大老板,你?哥虽然现在?是小有?成就,但还得继续在?人家手底下干,这叫应酬,叫逢场作戏,以前卖衣服的时候不就教过你?……不然钱从哪里挣来……你?倒好?,全程甩着他妈个臭脸……听话点,好?不好??”
连漪努着嘴不乐意听,脑子里有?关饭桌上的场景却在?慢慢淡去?,这时她又有?点被哄了的高兴,以前连大小姐不知道自己能这么轻易就被哄好?的。
她仍旧板着个脸,不太想把自己已经?不生气了这么快表现出来,连宣山却又握着她的手,烟酒泡过的嗓音有?股慵懒邪坏的调调,他捏捏她的指尖:“哥问你?话呢,嗯?”
这声低沉磁性的嗯仿佛打在?了心上。
连漪倏地抬头,这才发出不知不觉间两人间的距离已经?很近。
她闻到连宣山身上的酒味。
前方?司机驾驶着车开进禾水镇,两旁路边又有?了光亮,连漪怔怔瞪着圆圆的杏眼,在?连宣山眼底瞧见自己的倒影那个一直在?她心底模模糊糊的答案仿佛在?此刻就要呼之欲出
“我?靠,我?什?么时候睡着的,怎么都?到禾水了?”
坐在?副驾驶的徐玳川突然蹭起来,揉了揉眼睛,一边说着一边转过头来,“连哥你?睡着没”
也就是在?徐玳川转过头来的前一刻,两只在?黑暗中紧紧握住的手互相松开,连漪蹭的一下坐回车后座的另一边,连宣山表情淡淡地将车窗继续升起,撩起眼皮看着徐玳川,抬抬下巴:“前面不是到你?家了?”
“哎?”
徐玳川又转回身去?,急急忙忙对着司机指,“师傅你?在?前面刹一脚吧,那我?家。”
连漪没说话,只是哼声扭头盯着窗外,然后轻轻摩挲了一下尚有?带着别人传递过来的余温的指尖。
哥哥
这个?掺杂着酒气的夜晚很快就过去, 就像是那两只于晦暗昏沉、无人知晓的车厢内紧紧相握,却?又瞬间分开的手一样。
但有些东西,或者说是有些早已经在连漪心底不知不觉深深扎根、并?隐隐有发?芽冒头之意的情绪, 变得更?加强烈。那些情绪亟需寻找一个?突破口,一个?可以解答她为什么在和连宣山相处时, 常感到开心、又常感到生气的答案。
比如她在和连宣山日常相处的时候, 是开心的。
连宣山这次从省会谈完合作回来,在家里休息了两?三天, 李老板给放的假, 还发?了一大笔奖金。
拿着这笔钱,连宣山先是改造了一番自己?那辆摩托车,换了更?为拉风的装备,然后又轰隆隆带着她去河边钓小龙虾。七八月份正是小龙虾最活跃最多的时候,河边上不少人, 连漪被他七拐八拐载着, 找到个?人少隐蔽又阴凉的地方。
她跟着连宣山甩杆钓小龙虾, 动作略显粗糙僵硬, 连宣山闷声笑, 她转过头去凶巴巴地骂他不准笑,却?又忽然停住嘴。
连宣山今天穿了身浅蓝色的T恤,连漪很少有见他穿这种颜色的衣服, 下面仍旧是条牛仔裤,高?帮马丁靴,他一边懒洋洋哼笑着一边拿过她手里的小鱼竿,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咬上了一根烟, 含糊教着道:“看着,甩杆要这样甩。”
男人修长的手指捻住线和饵料, 另一只手拿着鱼竿,手臂线条流畅,挺拔颀长的身躯微向后仰,动作间依稀可见T恤下其劲瘦有力的窄腰,一仰,一甩,一放,不羁又放荡。
连宣山斜斜睨过来:“学会没??”
连漪略有点?躲闪地收回视线:“学会了。”
连宣山又把他的杆递过来:“你自己?甩一个?。”
砰砰的心跳声更?加剧烈,连漪脑子一片空白地甩线出去,结果还没?第一次甩得好,果不其然听到耳边连宣山嘲讽:“你也真是厉害。”
要换做以前?,连漪早摔鱼竿闹脾气不钓了,连宣山嘲笑着伸手过来要拿走鱼竿,连漪撇嘴,安静又有点?软软乖乖地仍由?鱼竿被连宣山拿走,看他操作。
最后连宣山足足钓了一大箩筐的小龙虾。
回去时连漪坐在摩托车后座,一只手拿着鱼竿,另一只手提着箩筐,七月下旬黄昏时的风清清爽爽地吹动她披着的卷发?,令她感到充实、安稳、快乐,这是她以前?从来没?感受到过的情绪。
手一直提着箩筐有点?酸,她在后座胡乱动了动,没?注意到前?方连宣山忽然不动声色往前?靠的动作。
那天晚上兄妹俩在家清蒸了一大盘小龙虾,蘸着生抽和芥末,小龙虾肉□□弹弹,家里还有几?瓶啤酒,连漪问连宣山喝不喝,被拒绝了。
连漪下意识问了句为什么不喝。
连宣山定定看了她一眼,然后又漫不经心移开目光,他扯唇笑笑,不知道想着什么,用手拎着瓶啤酒晃了晃,语调有点?几?不可查的沙哑:“喝醉了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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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里待了三天后,连宣山回县城修配厂,而连漪继续在家里写作业,学习,过百无?聊赖又偶尔胡思乱想的暑假。
连漪一个?人在家里待着枯燥无?味,学习之余也被徐玳川叫着出去玩过几?次,从徐玳川嘴里听一些连宣山没?和她说过的事。
连宣山还是经常到外地谈合作签合同,四五天才回来一次,徐玳川说现在李老板的修配厂正处于上升期,规模不断壮大,方方面面都要用到人,连宣山精明能干,一个?能顶五个?,每次出去基本都能拉回来合作单子,现在他们?到处都在传连宣山是李老板眼前?的大红人。
“我看连哥这下是要跟着李老板一起发?财了,等以后连哥和李筱蝶再成了,荣华富贵简直就是”
连漪突然拍桌子打断徐玳川的话:“你做梦呢?”
她翻个?白眼,气鼓鼓道,“他们?两?个?成什么成?!”
李筱蝶,又是李筱蝶!
她也跟着连宣山去过一两?次修配厂,每次去的时候李筱蝶也都在,笑容灿烂地和她还有连宣山打招呼。
李老板应该也是有意让女儿参与进修配厂的管理中来,每次连漪去的时候总能瞧到李筱蝶和连宣山商量讨论修配厂事宜的场面,两?人挨得挺近,说的也都是她不太?了解的。
这时候连漪就有些生气,那种异样又奇怪,但偏偏抑制不住的生气感,不止是对连宣山,也对李筱蝶她知道自己?这种背地里对着人家生气,甚至有点?讨厌对方的心理不对,但她就是……就是控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