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医生嘴角扬起一个友好的微笑,右脸颊上立刻出现一个深深的小酒窝:“五天还不算失眠,不过,以前是不是睡眠都不是很好?”

原来是这样,一笑就像男大学生,还是板着脸看上去靠谱一点点,虽然只有一点点。

她想了一会儿,点点头:“应该是吧,我觉得自己一直都是很难睡着,容易醒,醒了以后就睡不着了,最近就是彻夜难眠。”

他指指手垫:“把一下脉。”

温暖的手指触上她冰凉的手腕,她有些不自然,虽然知道医生是在看病,但她还是有些紧张,尤其是面对这么帅的一张脸,她祈祷医生应该不会摸出她有些加速的心跳吧。

过了一会儿,医生拿开了手,翻开病历,询问似的下结论:“吃点儿中药吧?”

她点点头,指指自己:“那我从中医的专业角度来说是什么问题?”

医生很笃定地回答:“专业角度失眠是因为禀赋不足,情志所伤,肝阳偏亢,火盛神动,思虑太过,损伤心脾!通俗地说嘛你就是最近过得比较累比较烦还爱操心。”

她愣住了,喃喃自语:“确实,打工人过得生不如死,但是又不能不工作啊,躺也躺不平,卷也卷不动,哎,医生,我还有救吗?我是说身体上,事业上肯定没救了,啊这稀巴烂的人生。”

她还做了个小熊摊手的表情包。

医生被逗笑了:“你的左手的脉,沉迟而细,有点郁塞,右侧沉紧,你平时性子比较急,肝胆之气郁塞化火,平时喜食冷饮,寒湿过重……”

沈惜凡嘀咕:“哟,神了,全被你说中了!”

医生低头开药:“给你先用一个星期的药,治疗失眠疗程一般比较长,要有耐心,平时生活要有规律,戒酒戒咖啡,还有”他抬头看了沈惜凡手上握着的冷酸奶,蹙起了眉头,“这是冷的吗?冷的东西,冰淇淋,冷酸奶,还有咖啡喝奶茶,一律不可以吃,不可以喝。”

“啊?不要啊。”她绝望地发出弱弱的挣扎声。

“这几天你不要吃任何助眠的药,褪黑素也不要吃了,咖啡和奶茶不要喝了,而且不能吃任何冷饮,不然会影响药效。”

“真的吗?”她将信将疑,“我听别人说调理失眠起码得吃大半个月的中药,有没有让我今天晚上就睡着的药,我都困得发慌了!”

医生仍是极有耐心地问:“你平时有运动吗?”

“医生我也偶尔去夜跑,但是跑完了之后又困又累却更睡不着。”

“剧烈运动也会让你神经太兴奋睡不着,所以睡觉前不要跑步、打球或者跳操,做些瑜伽拉伸放松,保持稍微高一点的心率,感到微微的出汗就可以了。”

“嗯嗯。”

没话题,天聊死了,沈惜凡只好讷讷地看着医生写处方。忽然,她看到医生的胸牌,有些模糊,她稍微凑近一点儿,只辨得出是主治医师,名字还是看不清楚。

医生觉察,疑惑地问:“我有什么奇怪的吗?”

沈惜凡有些尴尬,连忙摇头:“没,我看你写什么药呢。”

他笑笑,指着处方解释:“柴胡,白芍,佛手,茯神,首乌藤,酸枣仁,甘草,合欢皮,百合,五味子,蒲公英,这些都是宁心安神的药,你不是困吗?先让你睡个好觉。”

沈惜凡看得似懂非懂,仍然装模作样地点点头。她眼珠子转悠的时候抬头瞥到墙上的锦旗,看到其中一面锦旗上写着“感谢何医生,救我狗命”,这个破梗,真受不了,她好想笑。

“笑什么?”看到她笑,何苏叶也不由得翘着嘴角,被传染了吧,果然快乐是会传染的,他略略敛起笑容,摆出严肃的态度,“你首要的需求是睡个好觉,所以我先让你能好好睡一觉,但是睡不好只是一种表现,你最主要的问题是肝火太旺了,但体内湿寒淤积,才会失眠多梦,所以吃完这三天药,一定要来复诊。”

医生好心:“拿了处方直接去收费处交钱,你是代煎的吧?”他在处方上添了“代煎”两个字,“今天下午四点钟的时候来拿吧。”

她“嗯,嗯”地应承,拿过病历,退出诊室。走出去,她才发现原来处方上已经签了他的名字“何苏叶”,她有些好奇,苏叶怎么听上去像一个中药名?

中午,她回到住处,立刻接到了妈妈的电话:“凡凡,看过病了……哦,吃中药呀,好好好……跟你讲件事呀,今天晚上……”

沈惜凡立刻打断:“我可不要去相什么亲,老妈,你就死心吧!”

“不是相亲,”沈妈妈连忙解释,“家里人一起吃个饭而已,你看你天天忙工作,都把你爸妈给遗忘了,我们两个人在家都成寡居老人了!”

借口!一定是骗她去相亲的借口,但是她微微有些心软,只好满口答应:“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只是下午我要去拿中药。”

沈妈妈乘胜追击:“好好,晚上六点小区门口前见!”

下午沈惜凡躺在床上想,如果我失眠治好了,给医生送什么锦旗呢,“长得帅,治病快”好像不错,想着想着她就睡着了,睡得极安稳,不知道是不是沾了中药草的仙气,竟然一直睡到五点钟。她醒来一看,大叫“不好”,匆匆忙忙奔向诊所。

小诊所已经空无一人,只有前台的灯微微亮着,她有些懊悔:“哎呀,我的药!”

她推门而入,他抬起头,手里还捧着一本书,看到她笑道:“就等你了,我们诊所关门早,五点半就下班了。”

沈惜凡真想一头撞药柜子上谢罪,但是她看帅哥医生脸上并没有任何不满,微微宽心。医生递给她一包药,嘱咐:“一天两次,三天之后再来复诊。”

她看着他笑了,然后挥手道别,一丝草药的微香,有一点点潮湿,在空气中飘荡着,甚至带有一点甜味。暮色中的某种东西,淡蓝的,暗红的,都收于朦朦胧胧之中。

沈惜凡理所当然地迟到了,还拎着大包的中药,素面朝天。沈妈妈看到之后一巴掌拍到她头上:“让你早点儿来的,好意思把你老妈晾在一边干等。”

她虚弱无力地回答:“妈,我是病人啊!您得关怀我,理解我,容忍我。”

这天到饭店,沈惜凡还想她妈终于开窍了,不再执着于经济实惠的家常菜,约她吃法国菜。谁知一会儿,她便见到一位笑容满面的阿姨!

“怎么还有别人?老爸吗?”洗手的时候,她问道。

“你爸学校有事,所以临时约的老朋友,她家在附近。对了,她儿子等一下也来。”沈妈妈人畜无害地笑道。

她能怎么办?

沈惜凡落座,此时阿姨旁边已坐下一位青年,他正一边清嗓子一边跟阿姨高谈阔论。沈惜凡皱眉,最看不惯别人到处显摆,更何况,他长得很不像王子,脸长得倒像王子身边的白马。

“久等了?”她礼貌地一问。

他抬头,表情变了变,有些惊艳。她暗地里高兴:我沈惜凡就是素面也是一枝花。

“是,我马上还要去参加一个晚宴。你……这么小年纪就相亲呀?”他若有所思,但她捕捉到他眼里一丝微弱的或叫清高或叫轻蔑的东西。

沈惜凡根本不想理他,有些人的第一眼就没有让她接近的想法,所以场面上装一装高冷还是很有必要的,她拿起刀叉专心地吃起鹅肝酱和起司蛋糕。

“白马”有些惊讶,沈惜凡优雅的举止让他立刻生了好感,开始侃侃而谈,从母子关系扯到股票基金大盘乃至整个世界的问题,最后以“你平时有什么兴趣爱好,节假日是喜欢吃饭逛街还是户外旅游”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