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那娇贵的B-92需要傅延的新鲜血液才能存活一样,哪怕是从那片水域中取出江水来养育这种鱼,“银丝鱼”也很难在其他地方活过三天。

但这种鱼在那处“世外桃源”里生活得不错,几乎随手一瓶子灌下去都能灌出好几条,俨然是“世外桃源”的唯一居民。

这种“银丝鱼”生存在特殊的环境之下,目前已知的信息里只有这巴掌大的环境里有,但因为这种鱼保存极难,又无法烹饪,没什么食用价值,所以一般也没人打它们的主意,当地保护得很散漫。

“而且非常巧合。”柳若松说:“那条江的边境线从中一分为二,一份归我们,一份归对面那片水域正好在我国边境线以内。”

傅延扶正了蹭歪的耳机,一目十行地从两米高的书架上扫过去,最后从倒数第二层抽出一封文件,顺口说道:“你怀疑那种鱼就是载体?”

“不是没这个可能。”柳若松说:“二队曾经说过,那培养皿跟正常的丧尸不一样,她不腐烂,也有理智虽然可能剩下的不多但哪怕是只剩下一丁点,那也很奇怪了。所以我想,他或许是用了另一种办法,或许是延缓症状,也或许是辅助药物之类的。”

他身在实验楼的办公室,傅延独自待在空无一人的档案间,身边没有其他人时,他们说话会变得轻松许多,也会讨论一点“之前”的事情。

“就像当初B-92的转化体可以延缓变异?”傅延问。

电话那端的柳若松极短地沉默了一秒,嗯了一声。

“对。”柳若松说:“但这两种药性质不一样,小艾登的毒株应该是另一种,跟B-92的效用完全不同。”

傅延被扬起的薄灰呛了一口,他拎着手里那份纸质档案挥了挥,往窗边走了两步。

借着外面的阳光,傅延将这份档案拆开,从里面抽出一沓泛黄发旧的纸页来。

柳若松听见了他这边的动静,小声抱怨了一句:“什么年代了,还用纸制品,A部军区不是亲儿子吗,怎么还军费紧张?”

“纸制品安全。”傅延说:“没有被人入侵的风险。”

他手里的是一份名录类的东西,记载着A部军区执行过的最高机密档案的梗概,其中大部分都是跨国大案,有傅延接触过的,也有他之前没权限知道的。

邵学凡供出乔·艾登之后,傅延对这个人一直莫名在意。他上辈子拼了命也只找到了一点“末世真相”的边角,这辈子好不容易揪到了一点老鼠尾巴,说什么也不能放手。

他阅读资料的速度很快,一时间耳机内外只能听见他翻页的沙沙声,柳若松没有出声打扰他,自己坐在窗沿上盯着外面的太阳发呆。

过了大概两三分钟,傅延那边的翻页声突然消失了。

柳若松从发呆的状态里抽回意识,下意识问道:“找到了?”

“没有。”傅延说:“但是找到了疑似消息等等。”

他说着抽出那张纸,极快地扫视完了上面的讯息。

这是一张特种大队那边上交的任务报告,任务地点在东南亚一处三不管地区,当时小队在那边执行一次跨国涉黑活动,在那边逮回潜逃的通缉犯时,顺手查到了一点别的消息。

傅延将这张任务单塞回文件夹里,大步流星地冲着任务单上的指引编码走去,他在书架前转了两分钟,最后找到了那份文件的详细报告。

“据查,那团伙有一个神秘的资助人,来自境外,给他们提供了不少帮助。除了金钱之外,还有军火。”傅延说:“条件是替他们处理一些‘废品’。”

柳若松心念一动,问道:“什么废品?”

“……人。”傅延说。

柳若松沉默了一瞬。

“资助人钱给得很大方,再加上送来的都是半死不活的人,所以他们就照办了。”傅延说:“这些不奇怪,但除此之外,这群涉黑团伙还收到了一种试剂盒。资助人要求他们定期将这些试剂播撒到指定地点,然后反馈消息。据他们交代,那个‘老板’就叫亚当。”

“什么时候的事?”柳若松问。

“七年前。”傅延说。

“……也就是说,亚当在至少七年前就已经在寻找合适的地点了。”柳若松说:“加上两年前邵学凡逃回国时,他们的‘生化武器’已经初具雏形,那就说明那时候培养皿已经成熟了。”

“七年前到两年前,他是在这五年间落脚的。”傅延语速飞快地说:“D市这些年来在经济发展,新造了开发区,除了没法藏大型实验室的城区之外,有一半荒地都在施工我大概清楚他落脚在哪个区域了。”

柳若松听得一愣一愣,不知道他怎么会对一个边境小城这么了解的。

“D市有一个废弃的军用机场。”傅延简明扼要地说:“我之前在那停过。”

“要这七年间没动过土,且短时间内没开发过的地方,不能离城区太远,也不能离泓澜江太远。”柳若松从窗台上跳下来,急急忙忙地往外走:“我记得宿舍里有一本地图,我去找找看。”

“应该在城区靠东。”傅延说:“离那军用机场大概等一下。”

傅延找到了想要的信息,顺手把东西收拢成一沓想塞回原位,但他左手还拎着另一本档案,抬手时一个不小心,档案里的照片从文件缝隙里滑落下来,在地上砸成了一小片。

于是傅延不得不暂时打住话头,弯下腰拾起那些照片。

那大多是任务现场采集信息的照片,乱七八糟什么都有,傅延没细看,随手将其拢成一摞。

其中一张照片飞得稍远,傅延从书架底下将其摸出来,刚抹掉上面的浮灰,眼神就落在了照片上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

那是一张进攻前的预备照片,像素不怎么清楚,更像是从行动记录仪里截下来的。镜头冲着那群涉黑团伙金碧辉煌的“宫殿大门”,影影绰绰拍了个半影。

但傅延对那些金得扎眼的暴发户建筑没兴趣,他的眼神落在了二楼某扇窗户上。

那里窗户开着,但内里挂了张很厚实的窗帘,窗帘上画着一个繁复的花纹,一条蛇顺着荆棘藤缠绕而上,吐出丝丝的长信子,舌尖卷着一把古铜的钥匙。

整个花纹被圈在一个圆里,看着就像是某个古老家族的家纹。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花纹时,傅延心里莫名地咯噔一声,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样。

这对他来说很不寻常,他眼力好,记性更好,什么事扫一眼就能记得住,更别说是这种一看就很特殊的家纹。

如果傅延见过,他一定有印象,并且能顺藤摸瓜地想起是在哪里看见的。

但他左思右想没想出个细节,只有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是真的。

傅延把文件重新收拾好塞回原位,垂下头捏了捏鼻梁。

在末世中待得太久了,傅延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