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傅延说:“我更倾向于改变。”
“蝴蝶扇动翅膀,可以引起飓风。”柳若松说:“但风往哪边吹,这事儿就看运气了。如果事情已经很坏了,倒不如搏一搏,说不定能博出个生机。而且”
柳若松看了一眼傅延放松下来的侧脸,笑着说:“而且我相信你,如果连你都觉得需要冒险,那这件事一定是值得冒险的程度。”
傅延没有回头看他,而是伸长了胳膊,握住了柳若松的手,然后重重地捏了捏。
只是傅延明明已经预料到了这场飓风,却没想到这场飓风最后居然来得那么刁钻,刁钻到完全不在他任何考虑过的预设里。
傅延想过许多邵学凡活着会对末世造成的影响,好的、坏的,甚至是不可预料的。但他万万没想到,哪怕这辈子他来得这么早,邵学凡却还是死了。
而且死得莫名其妙。
邵学凡深居简出,从国外回来后没在任何公开场合任教,而是拉了一帮学生,组了个私下的研究团队。
他住的地方离实验室不远,在S市北边的偏僻郊区,方圆五公里之内只有这么几栋像样的建筑,很好找。
柳若松跟他约定的时间是上午十点,然而等他和傅延上门时,却见邵学凡的院门紧闭,柳若松试着按了下院门口的呼叫铃,却也没见有人来开门。
他还以为是邵学凡记错了来访日期,但打了个电话给他学生,却也无人接听,很是古怪。
倒是傅延,不知道是不是邵学凡已经在他记忆里“死”过一次的缘故,他对这种反常极其敏感,柳若松在试图联系对接人时,他已经绕着面前的二层小楼走了一圈。
他走到小楼侧面时,小楼里不知从哪传出一阵物品倒地的声音,声音清脆,听起来像是什么玻璃制品摔碎了。
傅延心里莫名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他几步跑回来,一把按住柳若松的手机,说道:“别打了,我进去看看”
他说着往后退了几步,然后助跑了一段,利索地伸手握住院门上的铁栏,轻轻松松地从大门上翻了过去。
柳若松愣了愣,哎地叫了他一声。
然而傅延此时已经跑到了小楼下,他一点犹豫都没有,眼神一扫,寻到楼侧一扇开着的侧面,踩着一楼的窗棱把自己往上一悠,整个人就从二楼半开的窗户钻了进去。
柳若松:“……”
柳若松不知道他怎么忽然这么莽撞,但他知道,傅延怎么也不会无缘无故地闯人家空门。见他这样,心里也隐隐有了某种预感。他左右看了看,一咬牙,也学着傅延的模样,从院门上翻了过去。
好在他平日里扛着摄像机上山下河,否则他还真不一定跟得上傅延。
然而他刚跑到窗下,就听见楼里传来一阵嘈杂声响,紧接着一阵沉闷的撞击声响起,柳若松刚爬上窗台,就听见傅延一声暴喝。
“站住!”
柳若松一皱眉,没敢贸然从屋里出去。
他落脚的地方是个杂物间,他随手从旁边柜子里捞过一条锁院门用的沉重铁链,缠在手上,小心地顺着半开的门缝您往外看。
然而就这一眼,柳若松就愣住了。
在杂物间门口不远处的客厅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爷子正面朝上躺在地毯上,大片大片的血从他身上流出来,把身下米白色的地毯浸红了一大片。
他双目圆睁,大字型地瘫在地上,头微微抬起,正巧正看着杂物间的方向。
柳若松猝不及防地跟他对视了一眼,心跳差点漏了一拍。
第4章 方思宁
直到傅延从窗边返身回来,皱着眉压住了邵学凡的腹部,柳若松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位教授居然还剩下了一口气。
他连忙丢下手里的铁链,利索地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卷了卷,帮着按在了邵学凡的伤口上。
柳若松常年在户外跑,荒山野地里蹚多了,对这种外伤接受度出奇得高。他麻利地把外套袖子绕过邵学凡身侧,然后死死地将厚实的织物压在他伤口上。
傅延默契地把紧急处置权交给他,反身贴着墙站到窗边,警惕地往外看了两眼。
窗玻璃已经破得只剩个窗框,两百多米之外,一辆改装过的黑色商务车关上车门,很快消失在了傅延的视线里。
两个人,练家子,手法很利落。
傅延方才进门时,正撞上这场凶案现场虽然那两个人竭力想把事情做得更像是“意外事件”,下刀下得乱七八糟,但还是能从伤口边缘利索的切口看出一点端倪来。
对方似乎没想到这个时间别墅里会突然闯进陌生人,仓皇间连收尾工作都没做,匆匆拔出了插在邵学凡腹腔里的三棱刀,也没确认一下他是不是真的死了,就转头撞开了窗玻璃跳了下去。
别墅后门的小路尽头早有接应者,傅延短暂地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追。
先不说他现在孤身一人,手里没有冷热兵器,就是邵学凡和柳若松还在这,傅延实在没法放心丢下他俩。
万一那些人还会卷土重来呢。
“哥。”柳若松的声音有点闷,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过来帮下忙,我止不住血。”
傅延闻声回过神,紧走几步过来给柳若松接手,柳若松甩了一下发麻的手臂,掏出手机播了急救电话。
但不知道为什么,急救电话居然占线,柳若松脸色十分难看,不由得跟傅延对视了一眼。
邵学凡的状态很不好,他的伤势过于严重,要不是有外套堵着,他的肠子都能顺着伤口掉出来,短短十几秒的功夫,他已经开始瞳孔涣散,脸色白得发青。
“再坚持一下。”柳若松半跪在他身边,机械地一边重播着急救电话,一边拍了拍邵学凡的脸。
傅延的眉头紧皱,他紧盯着手下晕染开的大片血迹,心里止不住地发沉。
从这一刻开始,命运仿佛因他的到来偏向了另一条全新的岔路。傅延的记忆从此出现偏差,未来重新变成一片迷雾,一点几不可察的茫然如丝如缕地笼罩了他。
他下意识深吸了一口气,兀自在心里默念了三个数,近乎严苛地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在上辈子,邵学凡被救援小队发现的时间比现在晚许多。傅延记得当时的救援小队提起过,他们到达时,邵学凡的尸体已经腐烂不堪,周围徘徊着几个衣衫破烂的丧尸,其中有两只丧尸身上还穿着科研白大褂,似乎是邵学凡团队里的人。
因为情况紧急,条件也不好,所以他们没能对邵学凡进行细致的尸检,只匆匆确认了尸体身份,便根据当时的屋内情况做出了“邵学凡是被丧尸咬死”的推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