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加州的猜想越过弗兰格尔岛,然后横穿大陆,最后落到了赵近诚的台面上。

这份报告极尽简略,上面只有短短四百多字,但赵近诚坐在办公桌前,足足看了半个小时。

“经探查猜测,认为阿斯加州为乔·艾登总部。随文附送一封路径监测图供军区核对卫星图。”

“据查,伊甸园壹号存于阿斯加州北部的概率极大,申请前往查探。”

赵近诚的目光落在报告署名处的“乌雕”二字上,久久不能回神。

傅延一直是他最好的亲信,燕城军区这么多人,只有他们小队是赵近诚一个一个搜罗来,然后又一个一个拉扯起来的。

他摸过这些人肩上的每一条杠和每一颗星,深知他们的身体里到底蕴含着多大的潜力。

但饶是如此,赵近诚也没想到,傅延真的能带着他的人,像一柄尖刀一样,一往无前、毫不退缩地插入乔·艾登的腹地。

这个绵延十年已久的阴谋,最终还是被他们撕开了口子,露出底下血淋淋的根系来。

赵近诚心潮澎湃,他没想到这次行动真的能如此顺利,他下意识从办公桌后站起来,忍不住在屋里来回走了几个来回。

秘书从门口探头往里瞅了一眼,见状没敢打扰,又小心翼翼地掩上了门。

“一号是真的高兴。”秘书处长小声道:“我真是太久没看一号这么高兴过了。”

“能不高兴吗。”他旁边一个年轻的女性军官笑道:“乌雕真给一号长脸,这次要是能抓到乔·艾登,拿到核心研究样本,他可就是拯救全人类的头功了。”

“哎,现在这个世道,功不功有什么好在意的。”身边紧接着有人说道:“能平安回来就行,别的都不求。”

“平安”这两个字摸到了所有人的共鸣,他们点了点头,各自附和了几声。

几位秘书在门口略等了一会儿,正犹豫着什么时候进去汇报工作比较好,就听背后的办公室门一响,赵近诚军装笔挺地走出来,手里还拿着那份研究报告。

“去,通知参谋室,调卫星图。”赵近诚吩咐道:“顺便去问问几位领导有没有时间,晚上开个会。”

赵近诚脚步匆匆,把手里的一应安排全押后,只叫秘书把工作放在他桌上,自己脚步匆匆,车都没叫就去找参谋长了。

他们在会议室比对着卫星地图开了一下午的会,最后确定傅延的猜测很大概率就是最后的结果,赵近诚兴奋得难以自抑,差点折断一根铅笔。

“给他调补给,他不是说研究所没能成功送出通讯给乔·艾登吗,那就是还有时间。”赵近诚说:“咱们现在能调用的远程补给,不惜一切代价给他送他现在手里那点东西排查个弗兰格尔岛就勉勉强强了,想横跨白令海去阿斯加州有点痴心妄想。”

赵近诚就像个逢年过节给儿女车后备箱塞年货的老父亲,这也就是条件所限,如果给他个缩地成寸的传送机,他估计恨不得把整个指挥部都隔空搬给傅延。

参谋长是知道赵近诚多疼这个亲信的,见状难得起了点玩笑的心思,打趣道:“一号,坐下说吧,我看您这样恨不得亲身上阵似的。”

燕城许久没有好消息了,赵近诚喜形于色,也跟着回了一句玩笑。

“算了吧,我这老胳膊老腿,去了还得乌雕费心关照我。”赵近诚笑道:“再说,我去干什么,跟小年轻抢功啊?”

会议室内哄堂大笑,赵近诚的秘书在门口敲了敲门,笑道:“一号,领导说要是您有空请您过去一趟。”

“有空。”赵近诚说:“这就来。”

他说着整理了一下军装,以手做扇扇了扇身上的烟味儿,往楼上去了。

半小时后,赵近诚拿着一份联合签名的行动同意书,交给了实战后勤部。

“就按这个单子预备。”赵近诚说:“能用车的用车,用不了车的,就开战备的卡车。”

“卡车?”实战后勤的部长有点为难,小声道:“那动静是不是太大了,上次那两架直升机都是偷摸运过去的”

“怕什么。”赵近诚眉头一竖,说道:“你只管送,隔壁发现了就把电话接到我这来,我亲自说。”

实战后勤部的部长看他这么财大气粗,就知道一号现在兴致正高,于是耸了耸肩,转头去办事儿了。

赵近诚目送着他走远,忽然想起了刚才在会议室里的情景。

他当时拿着联合签名的同意书刚要走,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

那声音很轻,带着点释然,又有一点不易察觉的庆幸。

“老赵。”他说:“你选了个好苗子。”

“可不是么。”赵近诚笑道:“我选的人能差?”

“希望乌雕一切顺利,就让这场闹剧到此为止吧。”那男人叹息道:“也别再死更多人了。”

“我相信他。”赵近诚说:“他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我知道他有多能干我这把老骨头已经不顶用了,如果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阻止乔·艾登那王八蛋,我觉得,八成就是乌雕了。”

“希望如此。”男人说。

“不对。”赵近诚纠正道:“是一定如此。”

正如赵近诚当初从那一班特级飞行员里一眼看中傅延一样,他现在对他依旧抱有绝对的信任。

弗兰格尔岛,长期的可移动通讯基站被建立在哈拉山上的一处视野开阔地。因为已经彻底接管了研究所,所以傅延将临时驻地的地点改到了哈拉山附近。

但为了确保安全,傅延没有让所有人都进入研究所。

此时此刻,哈拉山下,距离研究所出口不远的避风处,临时驻地已经初见规模。

傅延站在半山腰的一处悬崖上,正垂着眼往下看。

弗兰格尔岛此时已是深夜,但临时驻地还亮着几处篝火,用防风罩盖起来后,成为了夜色里非常明显的标志。

篝火映亮了驻地内的情况,傅延看着保温帐篷里来来往往的人,忍不住深深地吸了口气。

冰凉的空气被挤压进他的肺里,散开后成了最好的提神剂,傅延整个人清醒了几分,眼神下意识望远处落去。

冯磊那边的进度比他们慢点,因为没有方思宁这种“内应”,所以他们花了几天的功夫才把那边研究所的情况摸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