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是实话,哪怕是上辈子情况恶化成那个模样,柳若松依旧因他的缘故得以在基地内部生活。虽然日子苦了点,但好歹胜在安全,他后来死亡之后,牺牲的功勋获益人也还是柳若松,只要对方不要想不开自己往外跑,过这一辈子是没什么问题了。

“哥,你说,这算什么事儿。”柳若松说:“你在里面,不知道,我刚才在外面的时候,甚至还听说有当街咬人的……传染速度太快了,医院里都沦陷了,他们已经带人去封锁医院了。不过还是不行,之前没控制也没去医院的轻伤者太多了,连大街上都出现了咬人的情况,那些半封闭场所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其中还有小孩儿,就十一二岁那种”

柳若松像是想起了什么惨剧一样的画面,没再往下细说,而是烦躁地捋了一把头发,语气疲累地问:“哥,你说,这破事儿会结束吗?”

在之前的商场里,那特警队长也问过傅延同样的话。

彼时他刚刚踩碎了自己的耳机,面对着傅延双手平举,向后退了四五步,跟他之间拉开了距离。

“来吧,兄弟。”特警队长扯了扯嘴角,勉强笑了一下:“你枪法那么好,干脆一点。”

“你想好了?”傅延问。

“你没被咬,可能不知道。”那特警队长皱了皱眉,声音开始出现了一些明显的变化,他的肌肉开始发硬,出声也变得艰难许多:“但是我自己有感觉……很冷,但又像是有火在烧。你可能不相信,但我能感觉出来,好像我的神经在麻痹,心跳也快感受不到了。”

他的僵直状态显然开始蔓延,瞳孔里的絮状物扩散开来,对方渐渐不能维持理智,说话颠三倒四,含不住的嘴唇开始留出涎水。

傅延本想开枪,然而在开枪之前,对方大约是用他仅存的理智,问了傅延一句话。

“灾难会结束吗。”他说。

他分明已经丧失了细致思考的能力,却依旧敏感地用了“灾难”这个词,听起来很有种本能的命定味道。

傅延低声嗯了一句,语气坚定地回答了他。

“会结束。”傅延说。

他说得那么笃定,柳若松虽然也不能完全相信,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受到了一点安慰。

柳若松扯了扯嘴角,说道:“那就好对了,有件事我忘了告诉你。”

他说着从兜里摸出一只手机先前傅延进商场去采集样本时,把邵学凡的手机放在了车里。柳若松下车时不放心,于是干脆带在了身上。

恰恰好,刚才傅延在商场内的时候,邵学凡一个在外出差的学生有事找他,电话打了过来,柳若松接了,顺便从对方那里拿到了方思宁的联系方式。

好消息是,那位被邵学凡心心念念的方同学还活着,但坏消息是,他并不在S市,而在千里之外的鹏城。

“这么远。”傅延皱着眉,显然对这个答案有些意外。

“他是替他老师去参加一个什么研讨会的。”柳若松显然也很发愁,说道:“那地方是特区,开会什么的经常扎堆。”

“知道了,公共交通不安全,谁也不能保证那些流出去的待变异者没有进入公共交通的。”傅延说:“我自己想办法,你把他联系方式给我。”

柳若松把方思宁的电话号发到傅延手机上,然后刚一抬头,就看面前横了一把漆黑的枪,顿时愣住了。

还没等他问傅延是怎么把注册枪带出来私用的,就见傅延反握着枪管,把枪柄递到了他面前。

“拿着。”傅延说:“还记得怎么打靶吧。”

第10章 “你放心,肯定安全送到。”

柳若松跟傅延一样出身军区大院。

当初傅延才两岁半的时候,他的亲生爹妈就在一次维和行动中双双去世,那之后傅延就被送到大院来,跟他的爷爷奶奶一起生活。

柳家住在傅家对面,只隔着一条小胡同。两家是世交,柳若松比傅延小两年出生,是柳家那辈最小的孩子。

他俩人从小就混在一起,拉扯着一起长大,可脾气秉性天差地别,一点没有相似的地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到家庭环境影响,傅延高中毕业那年就铁了心要去念军校,老人家顾念他父母的悲剧在前,本来不想同意,可最后他在家跟爷爷奶奶僵了足有一个多礼拜,连报志愿带出柜的揍一起挨完,最后还是报备入伍了。

但同样是大院出身,柳若松却跟他截然相反。

柳家两代从军,柳若松对军队有本能的认同感,但却并不向往,上大学时就远远填开了志愿,毕业后更是跑去做了八竿子打不着的户外摄影师,没少让柳家爹妈头疼。

但或许血脉中到底占了一星半点的天分,柳若松对打靶格斗这种事儿学得很快。因为他常年在那些鸟不拉屎的无人区里转悠拍照,所以傅延偶尔除了指点他格斗搏击之外,也教他打过移动靶。

实枪的手感很特殊,比外面的气枪仿真枪都要沉许多,面前这把上还带着傅延的体温,枪管处沾上了一点微湿的水痕。

柳若松一时间没敢接。

“他们怎么会把枪给你?”柳若松问:“这也是你的战后责任?”

“这是那特警队长死前偷着塞给我的。”傅延说:“他……大概觉得我比外面那群人都更有办法。”

其实连他自己都没发现,柳若松想,别说是那个跟他并肩作战过的特警队长,就连柳若松自己,也跟那人抱有相同的感觉。

但这其实很没道理,柳若松自己在心里泛着嘀咕,心说大家都是面对突发事件,没道理傅延就比旁人更像顶梁柱。

所以……他到底为什么也这么觉得?

他百思不得其解,还没搞懂自己这种理所应当的认知是从哪里来的,傅延就已经把枪塞进了他手里,还顺便塞给他两个备用弹匣。

“不是。”柳若松紧接着反应过来什么,就要把枪还给他:“就这么一把,你给我?还是你拿”

“听话。”傅延说:“之后情况不明,你得保护自己。”

柳若松微微皱眉,敏锐地从他这句话里听出了一点未尽之意。

果不其然,傅延紧接着又道:“不出意外的话,S市很快会有大面积撤离手段,到那时候我会想办法送你先回燕城。到了燕城,你直接去军区,我会打好招呼,那边应该有人接应你。”

傅延的驻地在燕城郊区,平日里很少有人进出。按他的记忆来看,因为驻地岗哨严明,进出者甚少,所以上辈子驻军军区几乎没有被波及。

后来外面情况混乱,末世一年多之后,外面的民用避难所支撑不下去,那里也很快改成了大型基地,接收了大量民众,并一直在进行相应的医疗研究。

上辈子,柳若松就是在那里生活,过得很安全。

那时候柳若松是傅延亲自送回基地的,但现在他不得不转道去找方思宁,没时间也分不出手送柳若松回燕城,傅延思来想去,总不能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