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她心里像被针刺了下,闪现自己与荣善衡的过往,他总是看到她的好,好像从来没说过她一丁点缺点。
葛金秋让她说话小声点,也不知道和谁打听的,说登海那边重男轻女严重,若是她嫁过去生了闺女,荣善衡会不会觉得缺点什么?
本来就堆积在一起的怒火这时被点着,杨之玉恨恨道:“谁要嫁给他,他们家就是个牢笼,我才不去受苦!”
葛金秋眼往外瞅,气得在杨之玉胳膊上拧了一把,这才小声问:“你俩昨天闹矛盾啦?他给你气受了?”
杨之玉不耐烦,说他还没那个本事!
葛金秋软下话语:“有什么事情要沟通,你不说他不说,日积月累,小事变大事,最后吃苦的还是你,我和你爸也不在乎什么有钱没钱的,只要对你好,只要你心甘情愿,我们就支持。要是真处不下去,分就分吧,还是那句话,缘分浅,别将就。”
杨之玉深深呼吸,一种无形压力让自己这些日子陷入各种猜忌,但她这一次不想成为那个主动问问题的人。老妈的一番话让她松懈下来,情感的帆船很难靠岸,但家永远是她停泊的港湾,仿佛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什么能让她心安理得地撒泼打滚。
年午饭非常丰盛,葛金秋擅做大鱼大肉等各种荤菜,荣善衡几乎全没吃过,有些菜看着眼熟,但味道不同,他还特地订了一箱海鲜,是杨之玉喜欢的对虾螃蟹生蚝鲍鱼。她不怎么喜欢吃鱼,反而喜欢吃这些带壳的东西,用她自己话说,剥壳有种成就感,只不过,现在剥壳的工作全部由荣善衡来完成,他乐此不疲。
一家人围着圆桌乐乐呵呵吃饭。姥姥被接回大舅家,明天大年初一,村里人得去给她拜年,在县城住着不方便。
吃完饭收拾完,父母去睡觉了,杨之玉也把荣善衡领到屋里休息。
关上门,荣善衡凑过来亲热,杨之玉推他,大过年的,干什么?
他气息已热,手拢在她腰上,大过年的,凭什么不干?
杨之玉笑话他不知疲倦,说在家要收敛点,等回去再说。荣善衡抱着她,在她身上蹭来蹭去,他浑身散着酒气,身子膨胀起来,他最近想要她想得不行,肢体接触最能抚慰他那颗躁动的心灵,也想通过这种方式,确认她还爱着自己。
其实她在厨房说的话,他大体听见了,就算杨明亮的电视机声音老大,他的耳朵、他的身心也是留在她那边的。
她不愿意,他只好抱着她,抱得紧一点,再紧一点。
她身上奶香奶香的,像只小兔子,柔软了他心里的焦虑。
“我们说说话吧。”他轻声:“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以后回登海生活?”
“嗯没有。”杨之玉闭着眼,否决,还没来得及问他为什么,只听他手机响了。
她看见屏幕上“凌云”二字,心里一沉。
荣善衡接起,寒暄几句拜了年,然后就一直嗯、好、我知道了、签吧、辛苦你哈这些看起来非常中性、礼貌的词。
挂了电话,杨之玉问是不是登海那边有事?他是不是要回去了?
他说没事,就是拜年电话,摸摸她的头:“我陪着你,不回去。睡会吧。”
下午包饺子的时候,杨之玉和荣善衡也参与进来。
大家边聊边说话。
葛金秋讲起一些往事。
“早年的时候,家里穷,我嫁过来,老杨家啥也没有,连屋地都是土夯的,我自带嫁妆,和她爸做点小零工,慢慢把日子过起来。最难的时候,是九几年,小玉上小学,赶上她爸犯头疼病,跑了县里好几家医院都查不出来病症,听人介绍看中医,九十年代五块钱一副中药,一次就要开七副,当时就连这个钱,我们都付不起,找亲戚借钱才吃上了药。”
说到这,葛金秋泛泪,睁睁眼睛,没让情绪泛滥开去。
荣善衡听进心里,着急问:“那中药管用吗?后来叔叔好了吧?”
葛金秋说:“不管用,也没好。是后来小玉姥姥下决心,带我们去市里的大医院看看,结果呢,还没走到,路上被一老太太截胡了!老太太是个赤脚医生,说她爸这种情况见多了,她能治,就给她爸从脊柱上打针,别说,还真打好了,后来我们到了医院,大夫说是神经痉挛,确实是打针起了作用。”
听到这,杨之玉再也忍不下去了:“妈,还以为你会讲咱家如何苦尽甘来的光辉历史呢,结果说半天虚惊一场,你们胆子也太大了,随便就让个老太太打针,这也太凶险了!”
葛金秋:“你没处在那个时代,理解不了穷人的想法。”
确实如此,杨之玉也是第一次听母亲讲起这个事,只知道早年穷,没想到这么穷。可当年的艰辛并没有击垮一个贫穷的家庭,反而给了他们蓬勃生长的土壤,这却是弥足珍贵的。
“因为我们是好人。”
一直默默揉面、切面的杨明亮沉沉说出这句话,“但好人不一定有好报。想当年,我开拖拉机给人耕地赚钱,我干活细致,收钱合理,但遭到对家报复,半夜里往我拖拉机活塞里灌玉米粒,破坏机器,耽误我干活。”
杨之玉心酸,说爸你为什么不报复回去?
杨明亮摇头,有些亏该吃,尤其是处于劣势时,人微言轻,忍忍就过去了,再说农村里,占便宜捣蛋的事情多得是,我也偷过人家苞米,咱家花生也被人刨过。
杨之玉“啧”了下,顶嘴说,您管这叫好人?
荣善衡擀着饺子皮,他擀得细致,每一只都浑圆,中间厚边缘薄,不知不觉眼睛湿润,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和体验家人间如此聊天。
只听他说:“那么艰辛的年代,叔叔阿姨都能挺过来,还把女儿养得这么好,足以说明好人是有好报的。”
他凝视杨之玉的眼睛,对她说,也对她父母说:“请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珍惜之玉。”
这一刻,荣善衡突然意识到,他一开始喜欢她,有一见钟情作祟,有救赎感作祟,但现在早已超出了那些情感,而是一种更加深层的情素。杨之玉那始终旺盛的生命力,根源于她的家庭,这是一种非常高阶的情绪价值,靠近她,就是靠近能量。
第72章 她是穿香奈儿的村花,但香奈儿只是个修饰词
齐震吃完年午饭,在阳台的茶室喝茶。他父亲是海军少将,前几年去世后就只留母亲,依旧住在大院。家里只有他一个孩子,他母亲说起过年就忍不住叹气,怪齐震没有把女儿接回来,齐震说今年说好了跟她妈妈回老家过,明年再来和您过。他母亲泪沾衣,怪齐震不作为,还说前妻要把女儿姓改了,这是绝对不允许的,对不起你爸的在天之灵。
齐震烦的慌,出门找朋友喝酒。
小酒馆开在一个胡同里,这地段虽然隐蔽,但不乏一些名流。
他问了几个相好的,大年三十谁也不出来。只得自己一人喝闷酒。
刚喝到第二杯,对面沙发陷进去,漂亮的羊绒大衣裹住黑丝纤腿,一股沁人芬芳入鼻,齐震抬头,撞上戚美熹的目光。
她给自己倒满,与他碰杯,叹道:“我就说,肯定不止我一个人觉得过年无聊。”
齐震笑了笑,在这里遇见她,也是缘分,他们接触时间不短,戚美熹有着和自己相似的家境,可能更上一筹,但不同的是,她家里人多在国外,留在国内的基本都享受特级护理,所以她才会寂寞吧。
戚美熹说过,在家人面前,她是带着面具的,她以乖乖女形象示人,长大后就是事业有成并且善解人意的精英丽人。但可惜的是,她家里人并不知道她的选择和需求非常多样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