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1 / 1)

“三思……!?三思……”

爹眼里,有一丝动摇有一丝迷惑。

是不是只要我这么一直说,爹就能想起我了?

我心里喜极,张嘴欲再说话,两肩琵琶骨与脚踝处传来扯着心都撕裂的剧痛。

然后眼前一黑。

额头上感觉有只大手正拿了湿湿的脸巾给我在拭汗,身上、四肢像被锯开了似的痛,便是想要有动弹一下的念头都痛得好像没有空气似的。我努力把眼睁开一线,却只看到模糊的人影,不真切。

“痛么?”那人似是知我醒来,开口有些担心的问道。

是郎青。

“我已经施了术给你止了血,还喂你吃了几颗妖怪内丹。呆会儿就不会那么难受了罢。”我话也说不出,动也动不了,只听他自己在一旁似是说给我听般自言自语:“三思,你倒真有胆子,竟想出这般奇怪的法子来利用五彩玄晶链。好,真是好极。若我赶不回,只怕你也就不用看见我,也不用再受这手足被废的苦了罢?”

脸上突然火辣辣的痛,头被突如其来的大力抽得倒向了一边。我眼前又黑得什么也看不见了,耳里嗡嗡作响,喉咙里有腥甜的液体涌上来,涌到嘴边,然后感觉到下巴温湿。

我努力喘着气,然而身上突然被重物压住,动也动不得,肺里的空气都被挤出胸腔似的痛苦起来。

脸上,郎青的手细细摸着肌肤的触感让我很不舒服。

“三思,你心思用得险,却也管用。让我不得不给你解了链子回复自由身。真想不到你竟是个这般心思玲珑的妙人,你的计用得好,用得妙。”

“……承……蒙……夸奖……了……”

“你实在是让我不得不夸奖。别人不过做到了一箭双雕,可你心思缜密,心细如发。知我用你对付伍文武,竟趁我不在煽动宇文定给你机会用咒,又借着玄晶链吸你真元再传给漆漆黑。这么一来,算盘还真打得妙啊。要是我不回来,你死了不用受制于我,一个又能暂时保住绊马关。如果我时机赶得好,我便不得不救你,救你,就只得把这玄晶链从你身上拿下来。好,果然想得好,算得更好。”

郎青的声音里,有些恼,却更多些我不明白的东西。是什么?我正心里寻思,嘴上却突然一热,有个温软的东西压了上来。

待郎青牙齿咬上嘴巴,我才反应过来郎青竟在亲我。当下闭紧了嘴死也不敢张嘴说话,只怕一个不小心便让他钻了空子侵入我嘴里去。

郎青放开我些,然后鼻息喷得我耳朵有些痒,在我耳边道:“你这人,初看只有双眼睛吸引人,可近了,就越让人陷得深。链子我现在已经依你所愿给你解了,那你就得乖乖听话,大敌当前,你明白了?”

我感觉自己费力的点了点头。

郎青话里认真的危险我还是听得出的,我的目的既已达到,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不懂分寸的。

身上一轻,郎青放开我,把我往里推了推,然后悉索着在身边躺下,向着我道:“现在外面有漆漆黑拿着你那些符在死顶,过会子你舒服些了我便带你上城墙。”

我的耳朵里还在嗡嗡作响,努力想听,却听不到半点外面的动静。身上偏又痛得很厉害,汗不停的冒。可眼下不是关心自己的时候。

“为什么……拿……宇文定……他们……作饵……?”

“他们只是螳臂罢了。”郎青回答得云淡风轻,听在我心里,却突然有种苦涩的愤怒在心里滋生。“狼关、三道岔子口与梁河,阿格勒分派三万一路各前去支援,我接到的消息,狼关已经失守,守军一万二千人加上阿格勒的三万援兵全军覆没。三道岔子口现在根本没有消息传来,探子都是有去无回。而梁河则有阿格勒亲自领兵前去,目前还在苦战僵持不下,不过伤亡极是惨重,他带去的三万兵,已经折了一万四千多。就是这里,有宇文定、你还有漆漆黑顶着,也损了七千八百名士兵。”

“你……如何……打……算……?”

“狼关的宋军已经急行军分两路向绊马关与梁河赶去支援。我亦在草原上找了援手来。不多,只得千来个,有鹰族、狐族、狍子。都是些中下等的妖怪,虽然不成器,但已经让他们分成两路,一路去了梁河,一路则跟我回来这里。”

我自是明白他意思。

三道岔子口若是没有消息传回,只怕已经是凶多吉少了,梁河现下战况还有回旋余地,能挽救就挽救,毕竟我们多个关卡也就多份希望。郎青既然回绊马关,想必是与我一样,就算其他关口失守,也要坚守住这里罢。

“去城……楼……罢。”

我这般说。郎青不说话,刺一样的眼神死死盯着我,然后坐起身来,抱了我就走。

路上,我想着郎青的计谋。

这个妖怪虽然让我害怕,但却奇怪得很,我与他的想法竟不谋而合,想必他也知道我的下一步,才什么都不说。如果我们能好好相处,说不定,我们能成为很好的朋友罢?

把我交给了韩进,郎青便走了。

黄色的壁空障已经小了许多,只堪堪的压在城楼顶上两米高了。

那些鬼骷髅,仍在源源不断的撞着壁障砰砰作响。

宇文定满脸是血,身上的铠甲上一片红一片黑,有些血是新鲜的,有些则已经凝固了。而这些,不知是敌人的多还是自己的多?整个城楼上一片哀嚎,断臂残肢四处都是,浓浓的血腥味,在空气里飘荡着散不去。城墙,有些地方已经打烂了,缺了或大或小的口子,有些地方,着了火。

地面上,满地鲜血的残肢断骸里,还有些满嘴利牙皮上长青鳞双眼突出的像鳄鱼一样的妖怪尸体。看来我昏迷的时间不长,而这段时间里,宋军又发动了一次突袭,被漆漆黑他们顶住了。

漆漆黑亦好不到哪去,身上的链子甲已经不见踪影,浑身湿淋淋的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般。见了我,竟像是脱了口气般极费力的才爬上我手心,中途还一个没抓稳,滑下去了两次。

“三思大人,你的链子?幸好郎恩人把你救回来了。呼呼你教的……那个咒,我快顶不住了……呼……”

不待我说话,漆漆黑又放炮一样的说道:“三思大人,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去了。”

然后便软软的从我身上滑下去,几只老鼠从角落里窜了出来,正堪堪的接住漆漆黑,转身便向着角落一溜烟跑去了。

漆漆黑,真对不起,你一定要活着回来!一定要!

宇文定横了不出声的我一眼,站在死一般寂静的城楼上,对着那些萎靡疲累以及受伤或躺或半坐的士兵及伤员大声道:“有谁不能再战了?”

“我们誓死守关!”

所有举刀剑枪的手,都在颤抖,所有的士兵都慢慢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沉重的寂静里,只听到粗重的呼吸声,火把燃烧得啪啪作响的声音。没人退后,每个人的眼里,都在燃烧着坚定的,视死如归的火焰。

我的心在绞痛,我的眼很酸,我的骨头都在燃烧,我的血在沸腾。

我要站起来,我要和他们站在一起,面对这个黑夜,面对这个漫长的艰巨的黑夜。

我要站直,我要挺起我的脸膛,与他们站在一起。

韩进看着我推开他的手,张嘴想说话,又闭上。迅速与我并排站好了,一起看着那些他的一起出生入死一起的兄弟。

“好,”宇文定举起了手中的大刀。雪亮的刀锋直直指向黄色的壁障,指向头顶的苍穹。握着刀的手,也在轻轻的颤抖。“为我们已经死去的亲人为我们洛京,为我们的兄弟!誓死守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