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乔知的眉皱在了一块,不知在想什么。然后走上前来对我道:“手下办事不力,还请三思大人不要见罪。侄儿亲自去一趟罢。”

说完便急步走出殿去。

爹搂紧了我些,摸着我的头,很轻声的道:“三思,你为何这般想见那个女子?你的心里,想必还是喜欢她的罢?从前,爹问你是不是喜欢,你说不是。爹信。可是现在,爹怎么也不信你心里一点也不喜欢她。”

我听得心头巨震,我喜欢杏儿?

我是喜欢杏儿的么?

我回想着与杏儿之间的点滴,只觉得自己这份挂牵,不过是因为连累到杏儿,想要弥补她的一种内疚。何来喜欢之说?

我正胡乱猜测着,殿外隐隐传来一阵轻巧的脚步声。越行越近,然后直直的进了殿,向我和爹行来。

是杏儿。

幽定远的身后,那俏丽美艳的脸,猫一样的杏眼,那一袭火一样的衣袍,轻轻的随着步伐摆动着,像流水一样,轻盈。不是杏儿会是谁?只有杏儿,最喜欢穿这大红的袍子。

我刚起身想近去,杏儿已停在殿正中,脸上有些苍白,像是有些无力的身子摆了摆,扬声对我道:“三思,从前,我不过因为青龙图而一再接近你,可现在图没有了,我的任务也算是结束了。我们本无交集,我亦不想再见你,是你再三强迫着要见我一面。你现在已经见过我了,好了,以后莫再来找我。桥归桥路归路,你心里不必再记着有我这个人罢。”

我看着杏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杏儿,一点也不想见我。

原来是真的不想见我。

我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眼前的明明是那个杏儿,可为什么突然就像变成了一个陌生人。

不知何时,等我回过神,爹已经拉着我离开了承和殿。

“三思,我知道你心里不好过。”爹一直在看着我。见我回神来看着他,有些忧郁但眼里却奇怪的很认真的看着我。“三思,这世上,人也好,妖也好,都是很复杂很善变的。可是三思,你要记着,只有爹,爹永远都不会离开你。永远都会陪在你身边!”

爹。

爹的手,有些粗糙,比我的大,很有力。我只觉得一股暖暖的热流,从与爹紧握的手心里缓缓流到我体内,缓缓流到我心里。

第四十七章 金鸾宝殿

我总算明白假道士说过的:一个人,总是会有心酸有失落的时候。

我能极快的明白假道士说的一切关于道、关于法术关于修行的事情,却一点也不能理解他说的感情。

假道士对我的不以为然,只是扁着嘴笑了笑,说:“你小混蛋现在乐,总有天得你该歪的时候。那时,嘿,肯定整得你哭不出来。”

假道士的幸灾乐祸总算是成真了。自从我来了这个世界,自从我和爹出了青阳,一切都在变,变得让我无所适从。原来人,竟然是这么的复杂,难当。原来,我慢慢有怕,有痛,有恨,有想放不想放的感觉,而现在,我有了我不太明白我为什么会对杏儿的话产生那种空空的像突然失去一个支点的失落的感觉。我也不明白,杏儿为什么突然之间会像变了个人似的与我说那样的话。

但是还好,爹在身边,至少,他的体温让我没有那心酸。

第二天,见我一直闷闷不乐,爹为了让我换个心情,四更未到,便带着尚未清醒的我上了金鸾大殿。而且是垂帘听政的形式。

那种在气势雄伟庄严肃穆的大殿之上坐得高高的,眼朝下看着一票穿着朝服的人对着自己三呼万岁,心里还真会生出自豪及高高在上俯看苍生的荣耀与骄傲来。

我想不清醒也难了。想坐直点看清楚下面的人,爹笑着道:“三思,好好坐着,马上便要议国事了,你莫出乱子。”说罢,手上更用力,把我紧紧搂在怀里。

国事?

那也是,先不要乱动得好。

殿上,首先步出的是左列一名六十左右的老者。

“启禀陛下,岁州知府胡之棣上书:蒙皇圣恩,今年岁州风调雨顺,良田皆丰收比及往年多出三倍余,现已征收入仓,随时可供我幽国三十万雄师征战军饷为用。”

“好,赐胡之棣宅第一处,良田百顷,官进岁州太史。”

征战?难道说,幽国也要打战了?

我抬头想看爹,爹却把头窝在我脖子处,不停的蹭,我只能看到爹的头发。黑,像最深的深渊那般没有一丝光亮的纯粹的黑。

“禀陛下,臣有本启奏。”

“准奏。”

又有人出列上书了。我转回头看去,是右列最前一位中年人。

“禀陛下,昨日深夜,西元有使遣吏前来递交了一份和亲书,臣怕夜深入宫,扰了陛下休憩,故待到这朝上才敢陈表,望陛下恕罪。”

“无罪。宣西元使者上殿。”

一声一声传出去,也不知传了几个人,一干人,等了好一阵,才见西元脚蹬长靴,身着与幽人一般的华锦团云长袍,面相斯文白净的使者上了殿。

那人跪下行过礼,然后很恭谨的从袖袋里掏出一份浅黄细帛递与幽乔知身边的一个太监。那太监捧了文书站定,慢慢念了起来。

却原来,是西元嘉和帝想把自己的十四公主嫁与幽乔知为妃,同时借此机会与幽缔盟。

是了,西元与繁卫联合出兵讨伐狄夷,却不想一点便宜也未占到。更因兵行远处,补给线拉得太长,这战,越打越艰。况且,幽与西元本是临国,只怕幽到时趁着自己元气大伤,突然出其不意来个偷袭,到时,西元只怕存国难了。所以才想把公主嫁到幽国来,借联姻和亲拉拢幽。

好歹我当了二十多年新中国的青年俊才,受了那么多历史课本与假道士说古道今的卖弄教育,一听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幽乔知的脸上保持着淡淡的笑容,手轻轻的敲着龙椅的扶手,轻声却充满了威严

“西元使者远道而来,这件事,暂且搁下,今晚朕命人在后花园摆上几桌酒宴与贵使接风洗尘。尚爱卿,此事便交与你办了,必要待好西元贵客。”

那姓尚的中年人上前领了旨,便退回了列队。而那西元使者也不急,稳稳的客套的应了邀,才退下殿去。

难道说,幽国,也将要被卷入战火当中了?前面是狄夷、繁卫、西元,而现在是幽国,再后面,这争乱又会延续至哪里?

接下来讨论的,是凉马州的兵器铠甲制造进度,然后是士兵操练如何,再接着,正谈论税收征减息的问题,突然有通传,宋国遣使者前来觐见。

幽乔知的眼,轻轻的看了我们这边一眼,然后只点点头,宣使者上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