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她的模样生得要比于家的姑娘红梅更水灵,瓜子脸,大眼睛,怎么看怎么惹人疼,可惜就是说不出来话,所以有人说,这一门换亲,看上去是瘸子傻子都不吃亏,其实还是苏家更占便宜。
因为这些风言风语,老于头两口子对新媳妇不客气,总是带着股怨气似的,使唤起她来也毫不心疼。
小满手叉着腰,怒气冲冲地瞅着她,弯起腰,又拾起了一小块土,恶狠狠地朝着她的脸砸过去。
阿香没有躲开,有些发懵的呆着,于是被砸了一脸,土粒顺着她的头脸扑簌簌地掉落下来。
这小祖宗还不满足,又跑上来,扯着她的辫子,在她耳边大声嚷,“死哑巴,你给我滚回去。把我的姐姐还回来”
第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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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公公垂涎
阿香回不出话,辫子被揪得生疼,受过的委屈一齐都涌了上来,眼泪在眶里打了个转儿,却到底不敢落下来。哪有在夫家第一天就掉眼泪的呀,若是被公婆瞧见了,日子少不得更难过。
小满扯了半天不见她动弹,自己也没意思,百无聊赖撒了手,睨着眼看她含着泪慢慢收拾被自己扯松了的辫子。
阿香把辫子重新结好,拂了拂脸上的土和灰,眼里的泪差不多也都屏了回去,手又伸进刺骨的水里,接着洗起衣服来。
小满仍站着,皱着眉,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
阿香抬头,仍和先前一样,朝他柔柔一笑,好像从来未曾受过他的欺辱。
小满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阿香目视着男孩儿远去的身影,好一会儿,才垂了头,继续做活。
对小满,她总讨厌不起来,即使这小男孩儿从不给她好脸色看,可还是讨厌不起。
或许是年纪还小,小满生得和这一家子都不大一样,于家几口人都有一张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般的黑黄脸膛,五官也粗粝,带着一股在常年庄稼地里烟熏火燎的蛮气。
小满倒是白净而俊秀的,眼睛黑亮有神,小嘴红艳艳的,嘴角总是不乐意似的朝上微微撇着,不像庄稼人家的孩子,倒像地主家娇惯的小少爷。
阿香从前有个弟弟,生得不如小满好看,但是也有一双黑亮灵动的眼睛。
她的小弟弟桃生,只在世上活了八个年头,就是小满如今的年岁。
桃生在时乖得很,总是奶声奶气叫着阿姐,扯着自己的衣襟,蹦蹦跳跳跟着自己。
小满其实也可怜,小村子里没有什么年龄相近的玩伴儿,唯一能陪他的大姐姐嫁了,没人顾他,他就只能一个人蹲着摆弄石子和树枝。
阿香忙里偷闲,按着从前桃生欢喜玩的,做了些沙包毽子一类的小玩意儿给小满。
小满一点不领情,满脸嫌弃地扔还给她,嘴里说,“丫头玩的东西,谁要啊。”
阿香不恼不响,拾起来,拍了拍,默默放在了一边。
隔了几天,却看见小满一个人在踢毽子。
瞧见阿香来了,他立马就把毽子一丢跑走了,小脸儿涨红着,偏偏还不忘记回头来对她哼一声说,“不好玩。”
阿香说不来话,但是勤快能干,手脚麻利,嫁到于家接手的这些家务事,原本在自己家也没有少做,因此上手不困难。虽然年纪小,但她里里外外,样样都弄得井井有条,即使婆婆再有意刁难,也挑不出她什么刺儿来。
最难以忍受的是夜里,到后来,就连见着那个黝黑粗壮的人影子,阿香都会不自觉地发抖。
但那种事,偏又怎么样都躲不过去,只有隐忍受着,如同无休无止的酷刑一般,没有解脱的时候,只能逐渐转为麻木。
日子这样一日一日熬着,腊月过了,转眼又是开春,阿香没有想到,解脱的那天会以这样的方式,来得这么快。
在一个晌午,阿香在院子里喂鸡,突然有几个村人急急忙忙奔了进来,嘴里嚷嚷着,“不好啦,你们家傻大明落水啦。”
她跟着去到河堤上的时候,大明已经被人捞了上来,肿胀的尸体上盖了一块破席,蛰伏了一个冬天的蚊虫打着转儿在边上来回徘徊。
阿香觉得胸口有些异样,被一股呕吐的冲动压迫着,她转过了身去。
在田里做活得知消息的于家老两口子跌跌碰碰地跑来,老于头看着儿子的尸体发了懵,刘桂芬站不住,双腿一软就跪倒在了河堤边上。
阿香过去搀扶她,被她一把搡倒在地,嘴里连哭带闹地嚷着,“你这个丧门星,克死了我的儿,是你这个丧门星”
跟着跑过来的小满也学了母亲的舌朝她大声嚷嚷,“丧门星害死了阿哥”
围在边上看热闹的的村人们交头接耳地议论着,不约而同都把眼光都放到了阿香身上。
这事儿似乎确实没有办法解释。于大明确是脑子不好使,但究竟为什么会在天还料峭的初春一个人跳进那条冰冷刺骨的河里,谁也说不清楚。
大明死后没有多久,婆婆刘桂芬也病倒了,阿香的日子更加如屡薄冰,要照顾病榻上的婆婆,又默默把婆婆的活计都分担了过去,日日忙累得连喘口气的时间也没有,却还讨不到一点好。
婆婆不给她好脸色看,小满也是成天对着她丧门星长丧门星短地招呼。
阿香总以为日子慢慢的,还会好起来的,谁知道这“丧门星”三个字就好像是跟定了她一般。
就在大明死后没几个月,婆婆刘桂芬也跟着撒手人寰。
好端端一家人,在她嫁来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就死了两口,任谁也免不得要唏嘘几句。
刘桂芬下葬之后,整个人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的老于又从隔壁村请来了道士,在家里焚香烧纸地驱邪。
阿香低着头呆呆立着,小满披麻戴孝,也一声不吭地立在边上,家里连着的丧事使他好像也老成了不少。
生活总还要过下去。
婆婆去了之后,小满变得寡言起来,家里更是冷清。
阿香天天都要忙里忙外地操持,也是故意要让自己一刻都没有停歇的时候,好不用去面对旁人的风言风语,也避免着和公公独处的尴尬。
忙完了一天,简单地擦洗过身子,一挨上榻,什么都顾不得想,立刻就能沉沉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