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1 / 1)

「为什么我还是求而不得?」

张则彦仰头捂脸,他觉得自己是真的醉了,尽管已默念无数遍,那丝怀疑仍无法驱除,手更是不由自主地抽出腰间短剑,往前刺去。

澄流看出他有功底,早有防备,以剑挡去突袭。

没想到的是,沐攸宁和他是同时出手,拑住了张则彦的手腕,咣当一声,短剑便掉落地上。

赵清弦轻笑出声,弯身捡起地上的短剑,道:「世子可要想清楚,你这是在求助本道,或是」

他眼神发亮,迅速将短剑抵在颈脉处,刃口没入些许,已然渗出血珠,这串动作极之流畅,澄流虽有担忧却未加阻止,显然,他并非初次为之。

「想取我性命,夺你所需?」

沐攸宁愣了愣神,她好像有点明白,为何赵清弦眼底从来都是那片淡然之色。

他并非深藏不露的人,相反,他极易动情,甚至能说是不能自控的程度,常人若像他那样释出感情,得来的或有宠爱,或有怜惜,回报终能与付出相对。

可他是赵清弦。

只要他愿意,就能掌控天下万物的生死,他活著的每一日,都对世人带来压迫,无人关心他是死是活,死了自然更好,活著,亦不过是图那本《暝烟记》的下落。

于是他不得不以自身性命作筹码,去确认对方的意图。

其实何至于此。

沐攸宁下意识地握住他的手,轻捏两下,唤道:「小道长。」

那是股极其柔软的暖意,混著清淡的花香,似乎是除了疼痛以外,唯一能穿透身体在皮下游走,直击心脏的快意。

沐攸宁加重力度,再捏了捏他的手,粲然一笑:「不必如此。」

兵来将挡,若真冲著他性命而来,她好歹也是赵清弦的护卫啊。

赵清弦眨了眨眼,将短剑递予张则彦后便垂首看向沐攸宁。他眼神熠熠,少女给予的温暖在手心蔓延开来,脸上逐渐挂回往日笑意。

原来,自己并非只贪恋她的美色。

心底郁气一扫而空,就像多日来的征结得以缓解。

赵清弦以指腹轻搓颈上的伤,端详被血糊满的指头片刻,才道:「世子若有想法,不妨直说。」

张则彦顿了顿,边迈步边道:「府中再议。」

***

门人目睹自家世子与人起了争执,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幸而这场面并没持续太久,双方很快谈妥,气氛不再僵持。

虽想不通向来讨厌术士的世子缘何一反常态,竟领著来历不明的几人至府中暂住,可他这次并非带著姑娘回来,算不得违反侯爷命令,不敢多问,恭敬地将几人迎进。

侯府共四进院落,以复廊分隔东,西二院,入门两侧遍布的假山奇石错落有致,其内遍布亭台楼阁,气派十足。

经过长廊,走在院中青石小道,嶙峋假山绕塘而建,荷塘上以石桥为道,水中养了许些锦鲤,身上的鳞片在阳光映照下泛起微光,更添韵致。

张则彦吩咐小厮收拾了三间相邻的房间,领著几人安置好就退下了。

澄流先在房内将行装整理,眼见赵清弦软摊在矮榻,心知不妙,急忙唤人送水,三两下就把他丢到浴桶,甚至还放了些药包下去,像腌制生肉般把人又搓又捏,冲得干干净净。

赵清弦盘腿坐在床边,背向澄流,由他替自己擦头,素来清冷的声线因疲倦而柔和不少,阖著眼,软软问道:「怎么不让我用饭后才沐浴?」

「你不嫌脏啊?」

赵清弦稍稍一怔,眼睛半瞇,认同道:「也是。」

「初到侯府就算了,都安排好住处,不先收拾仪容,你好意思落座?」

澄流口上说得得体,心里却是想,他爬了地室浑身脏兮兮的,眼下累得连话都说不利索,这一觉睡下去,定要昏上好几天,若不趁他清醒把人洗净,恐怕就会熬到发臭了。

赵清弦哼了两句小曲,忽像想起什么似的,道:「你和她换一个房间。」

澄流刚要应下,便听外面传来敲门声,他懒得走动,大声回道:「门没锁。」

沐攸宁身上水气未干,长发只胡乱拭擦,水珠顺著发梢滴滴滑落,她绕过屏风,便嗅到一阵浓烈的药材清香,与赵清弦身上的气味相合,很是好闻。

眼见赵清弦的身影在床边摇摇晃晃,忍不住笑出声来,问:「怎么不睡下?」

赵清弦听出是沐攸宁,又睁开了眼看过去,答道:「等你。」

「等我?」

「嗯。」赵清弦向她招手,拍拍身侧的空位,又道:「你有事要问。」

沐攸宁笑吟吟地看著他,并不开口,慢慢走近。

赵清弦撑著睡意,也不催促,只说:「知无不言。」

沐攸宁不客气地坐在他身侧,随手拿起一块布,边擦头发边问:「你是怎么知道这里有异的?」

澄流一听,也坐到榻上,抢答道:「我们向来是无异都能讹称有异!」

「乱说什么。」赵清弦笑著拍了他的手一下,扯下擦发巾,道:「其实也没错。」

沐攸宁问:「但这次是真的?」

赵清弦失笑,任他算得如何准确,也不可能远在南宙就知这处有异。来到相州是因为施展缩地咒时借用了大祭司残余的法力,一路上顺他的气息前行,到这处已然安全,便择地停下。走在县里,本欲找个客栈投宿,动身前忽察一丝邪气异动,才寻至此地。

他并未言明,挑了容易让人信服的理由:「最初只是觉得地方大,又有下人使唤,住起来比客栈舒服。」

在与张家世子碰面之前,这是最重要的原因,误打误撞之下,竟令借宿一事从讹诈变得顺理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