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也太懒了!」薛薏眨了眨眼,改揪著自己那两条辫,神色认真地训起话来:「都是阿爹阿娘留下的东西呀!怎能弄脏呢!」
薛培怕她费神,忙讪笑许诺:「待你吃了包子我就去!」
沐攸宁没再往下听,算好时间先薛培一步到木屋,将天珠装进钱袋,放在他藏东西的树下。
薛培忐忑一路,想了无数遍若真拿不回珠子该怎么办,却没想过它轻易回到手中。再想起敲诈他一顿的贼子时,对方的面目似乎也没当初那样可憎。
(七)
边市聚集了各色各样的商人,沐攸宁尤觉稀奇。思及日后大概不会再回来,便在边市多留了一段时间,临行前更特意到小摊点了碗羊乳豆花,奈何与记忆的味道总有差别。
她遗憾地放下碗,掏钱时发现腰带空空,暗道古怪,四出张望时身后有只手先一步递出铜板,语带调侃:「今日倒是不警觉了?」
沐攸宁回头,恰好撞上薛培的目光。
她以为二人交集早已告终,故而见他晃著自己的钱袋时颇为错愕,惊问:「你怎么找到我!」
薛培哼道:「边市有多大?要找你还不容易?」
沐攸宁接过钱袋,招他坐在身旁,才注意到他的辫子变成四根了。
薛培未与她客气,连吃了两碗豆花,说:「谢谢你的钱。」
「有帮上忙吗?」
「帮大忙了,天葬可不便宜。单靠我自己存的,给阿薏买药后都没剩了。」少顷,他又问:「你接下来去哪?」
沐攸宁指了个方向说出位置,又提起自己之后欲去关外一趟,薛培闻言站了起来,语气不屑:「那处早成废墟了,有什么好看?」
「来都来了。」她笑道:「那户好歹是曾经的富商,说不准地下埋了金子啊。」
薛培难得也笑了,重新背好包伏,向她招手:「走,我来带路。」
两人谁也没推托,沿路走走停停,凭零碎的记忆找到目的地。
入眼只有一片废墟。
沐攸宁望著曾经的家,纵有感慨,却更庆幸自己做对了决定。
那些对她好或不好的人早就与过去的囚房坍塌成灰,如今的她已有足够能力保护自己,曾经的痛苦再也无法撼动她半分。于是她牵著薛培走进废墟,硬要他一起挖金子。
理所当然地挖不出什么。
沐攸宁累得气喘,随便坐在一根断裂的横梁,哼唱起小曲。
薛培仍埋首苦干,边挖边抹泪,似要真挖出点东西,又或只想将什么长埋于此。
晚风卷起如絮的尘埃,连同被泪水打湿成团的灰烬,簇簇扑至残木之上。
她掬起滚落脚边的尘絮,轻轻一吹便化作大漠中无数的沙粒,盛载著无法磨灭的记忆,风到何处,便飘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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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取易经解卦自行解读︰「利西南;无所往,其来复吉;有攸往,夙吉。」
第112章 革卦
(八)
「再哭眼睛就要瞎掉了……」
沐攸宁收好天珠,见那女孩仍是泪眼汪汪的,不由呢喃。
辛沰没见过这种场面,只记得自己小时候不怎么哭闹,当下更是茫然。
沐攸宁托著腮,方才到房里捉人时,墙上是挂了好几幅画,她依稀回想起被一眼掠过的名字,唤了声:「覃瑶。」
冷不丁被叫出名字,女孩暂停了哭声,两个拳头抵在眼下,惶恐地看向沐攸宁。
「你扔出天珠,不就为了试探我们是否来救人吗?」
辛沰搞不清状况,忙问是怎么一回事。
沐攸宁扬了扬下巴:「寿弥山结界被破时引起震动,村民前去探查正好发现守在山上等我的薛培,向来排外的村子见到生人自是警觉,如此把人捉了倒也合理。」
说罢,她不免忧心起来,毕竟薛培被捉时或有反抗,若因此惹怒对方,那他的安危犹未可知。
沐攸宁敛起神色:「薛培对我很重要,你带我们找到他,这天珠我便还你。」
辛沰一怔,既天珠于薛培是那么的珍重,沐攸宁这般处理算得上越俎代庖吗?
他没问出口,仅遵她意思抱起了被说服的覃瑶,一同往囚禁之处走去。
今夜月如弯钩,新月半藏在云层之后,薄光穿云,铺洒在海面之上。
两人跟著女孩的指示渐渐远离渔村,走进更东方的那片灌木丛里,约莫一刻过后,在丛林深处的岩石里发现了一线天。
岩壁高耸抵天,海浪的湿气令这里更添几分凉意, 潮水正涨,辛沰穿过狭缝时水深已然及腰,他先后将两人抱到里面的礁岩上,抬头只见眼前景色倏然开阔,颜色鲜艳的神庙与岩石融为一体,俨然是村民以岩石为基,加以雕刻而成。
四周堆满粗木,有些看上去放了很久,有些痕迹却很新,他边望边将衣裳拧干,正思考它们的用处,那边的覃瑶却呆立不动。
辛沰上前问:「怎么了?」
「怎么会……怎会这么快就做了木伐……」覃瑶满脸惊慌,听不进任何声音,口中不住喃喃:「惊扰山神会被流放,可应该还有时间啊!」
不待两人反应过来,她已箭步跑进庙里,两人紧随其后,入内只见一片空旷,无半点活物气息。
覃瑶又开始流眼泪:「流放只会在满月之时,今日才十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