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1 / 1)

赵清弦牵著沐攸宁离开,澄流跟在后方,知道沐攸宁受伤后有点著急:「这地方连大夫都没有,姑娘不尽快处理伤口就糟了!」

沐攸宁抿唇颌首,她并非娇生惯养的人,却无法否认怕痛一事,再是装得风轻云淡,救下小女孩时伤口被拉扯的痛楚仍叫她难以忍受。

赵清弦已接过道袍穿上,遮得严实,看了眼澄流,他的担忧不无道理,这岛上居民不多,也没有大夫,靠的是自己处理伤口,多半只取点草灰盖在伤口止血,再作简单包扎就罢。

可这样的方法不但痛,亦对伤口不好。

昨夜一事更让他足够看清对方顾虑,她是怕极了疼痛,只是当下不好表现,赵清弦皱了皱眉,正回想手中尚有什么药可用,至少能帮她缓解一二。

他擅炼丹药,纵居无定所,鲜少有机会炼药,但会医术这点是毋庸置疑,且路上险阻重重,自是带了不少灵药,用以处理这点伤口不在话下,然他担心的并非药效,而是……

两人昨夜算是赤裸相见,按理说由他帮忙包扎也不算逾矩,只是沐攸宁今晨竟选择不告而别,赵清弦生怕是自己过于孟浪把人吓跑,不好提出这事,唯有闭口作罢。

沐攸宁确是觉得背上一片灼热,她并不喜欢把弱点展露,可为了让村民知晓左怀天是个什么样的人,倒是装作被伤得寸步难行的样子,叫他们多添几分愧疚。

眼下人已走远,伤口的疼痛也消去不少,仅剩下背心传来酥酥麻麻的痒意,这伤偏偏伤在后背,莫说要包扎,连抓痒也显得艰难,凭她一人根本无法处理,她悄悄瞧了赵清弦一眼,难不成要麻烦他吗?

昨夜姑且算是承了他的情,思及对方晨间警剔的目光,沐攸宁倒又不太确定对方的意思了,她默然未语,仍在苦苦懊恼,不过转瞬,赵清弦已帮她做好打算,吩咐澄流去找人过来替她处理伤口。

沐攸宁随手擦去额角的汗,讶于赵清弦的心细,瞥了他一眼,很快又收回视线。

这么一看,她倒察出赵清弦的内力弱了许多,不过弱归弱,体内尚有内力流转的气息,所以……他大概能与她的真气好好融合,不受邪功影响?

赵清弦皱著眉,眼见沐攸宁脸色不佳,以为她是疼得厉害,越过一步在她面前半蹲下去,道:「上来。」

沐攸宁微怔,赵清弦身体不太健壮,而她伤口的痛楚也消退不少,总不好叫他劳累,便婉转拒绝:「走慢点就好。」

然赵清弦没打算起来,再度催促,见状,她也不与他客气,爬了上去,问:「小道长撑得住吗?」

赵清弦低声笑笑,不答反道:「沐姑娘不辞而别。」

沐攸宁觉得他语气有些哀怨,欲探头明辨,却不小心拉扯到伤口,忍痛轻哼一声,道:「有说的,不小心碰到你腰身,你还醒来瞪我呢。」

赵清弦步伐一顿,这真是他不知道的事,讪讪道:「……抱歉。」

沐攸宁自不是想埋怨,想摆手直说无事,但又觉赵清弦的反应有趣得很,不禁调戏他,故作哀怨地道:「小道长冷情如此,可叫我伤透了心……」

赵清弦再度语塞,他确实不占理,将她往上托了托,低头思考还能以什么借口把人留住,又或,留在她身边。

他知晓自己的心意,却仍有点不敢相信这情意来得这么突然,像夏季的暴雨说来就来,降得又急又大,避无可避,重重地敲在心窝。

他并非钻牛角尖的人,虽不太理解为何会对她横生情欲,可事已至此,他不欲为之纠结躲避,更不想让自己因而却步,既沐攸宁不需他负责,他自也不会紧捉这点去强逼对方,以示尊重。

道路欠缺整修,凹凸不平,赵清弦走得谨慎,速度不快,走了大约一刻,忽然开口问她:「沐姑娘打算去武林大会?」

这话题跳得太快,沐攸宁先是一愣,点头道:「不错。」

他想了想,既五彩云雀已有,这处也无需久待,再问:「沐姑娘不若与我同行,包扎过后带你去寻大夫,总好过耗时等客船。」

「你们有船?」

「有。」

沐攸宁本来就打算有缘重遇赵清弦就邀他作男宠,眼下还没开口,反而更受照顾,有点为难,未有立刻回答。

赵清弦也不急,把她背回客栈,澄流找来的人也正好到了,分了那人一些药,就各自待著。

正如沐攸宁所料,这伤口不深,未及筋骨,涂了药很快就能好,更不必用线缝合,只是左怀天使了内力,自伤口往外散开一片青紫,看起来有些吓人。

沐攸宁闭眼伏在床上,意识到赵清弦并不想让她离开,甚至用了带她看大夫这种烂借口,不觉莞尔。她猜不透赵清弦的意思,碍于自己也有私心,并没有说破。

赵清弦敲了门,得了应允才推门而入,蹲在床边,从怀里取出用油纸包好的饴糖,拈起一颗递到她口边,沐攸宁更觉好笑,趴在床上啊呜一口,含糊道:「我又不是小孩。」

「来时许多东西都被毁了,不然我有更好的伤药,也不至于让你受累。」赵清弦又喂了她一颗,干脆坐在地上陪她,稍一停顿,问:「姑娘家都喜欢吃糖吧?」

沐攸宁这才明白,他是怕她受痛特意去寻的糖,可这地方贫瘠,手上的几颗梅子饴,恐怕花了他不少功夫吧?

真像在哄小孩子。

赵清弦并非善类,可自相遇起,他从未向她投出一丝戾气,反之,软甲全卸,温顺至极。

这都是难以假装的细节,尤当情欲上头,一举一动就更能体现出他的体贴。

世上……当真会有这么好的人吗?

她这般想著,映入眼底的尽是赵清弦那认真的神色,叫她不禁弯了眉眼,戏笑道:「我很喜欢。」

猝不及防吐出这四个字,赵清弦先是一愣,很快就意会她所指为何,伸手将她滑落的碎发翘到耳后。

沐攸宁本有些迟疑,想起跟在他身边那黑衣护卫,顿时有了主意,眼里闪出一丝狡黠,什么收归男宠的意图先抛开不说,既赵清弦并非对她生厌,也未曾将她赶走,那么,她随便寻个借口与他同行,又何愁找不到时机邀他为男宠呢?

她笑得灿烂,问道:「小道长还招护卫吗?」

赵清弦不解地回头,双眼一眨不眨地看著她,两人无言相视半晌,最后是沐攸宁没忍住,向他勾勾指头,待赵清弦凑得更近,更近……

啵。

沐攸宁挺怕痛的。

可眼下因饴糖的关系,竟不觉伤口带给她多少痛意,反倒想起昨夜一些不能言明的片段,于是,她亲了他。

「我给你当护卫,不容反驳。」

饴糖的清甜被少女的话语包裹,犹如颗复上糖衣的毒药。

赵清弦张口把糖迎进嘴里,哪怕是要他性命的毒,他仍无法抗拒。

那一吻,确是比饴糖更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