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付若云从中调整气氛,她和沈父之间如同隔着一座冰山,连共同呼吸一片空气都尴尬。
伸手想要拿桌上的那颗糖缓解自己的气氛,没想到近在眼前的东西真正去碰的时候竟然还差一截。
这下尴尬中又透着丢脸。
糖被丢过来,沈池鱼抬头,就看见戴着眼镜的沈父冷声道:“少吃糖,长蛀牙。”
她飞快地点着头,捏着手中的糖紧张得不行,还想找些话题继续聊,却不知道说什么,就这样两个人各自静坐到付若云做好饭为止。
“开饭啦亲爱的们!”
一句话让她如释重负,逃似的跑到厨房去帮忙端饭。
坐在餐桌旁,付若云坐在她对面,沈明朗坐在她旁边。
付若云给她盛了满满一碗汤:“尝尝妈妈做的豆腐菌菇汤,你肯定喜欢喝!”
沈池鱼乖巧接过,低头尝了一口,在她期待的目光下点点头:“好喝。”
付若云喜笑颜开,这一顿饭几乎都在围着她转,一会儿给她加肉加菜,一会儿给她盛饭,还给她递纸巾,沈池鱼也慢慢松弛下来,觉得可能是自己太敏感了。
“一会儿爸爸和沈明朗睡我那间屋子,妈妈你睡我室友的,我在沙发睡。”她喝下最后一口汤,把心中的盘算说出来。
“这些安排都是小事。”付若云眯着眼笑道,“池鱼,接下来妈妈要和你说一些重要的事。”
“你说。”她放下碗,抬眼看着她。
“嗯……就是,爸爸妈妈最近遇到一些困难,这个困难吧,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她一边偷偷观察着沈池鱼的反应,一边小心翼翼地说着,“但是如果不解决,爸爸妈妈还有弟弟可能就要无家可归……”
“妈妈,是你们公司出现问题了,对吧。”沈父沈母这些年一直在国外有个小公司她也知道,这家小公司勉强有点营业额能养活他们一家三口。
虽然不大,但也不是一笔小钱。
她伸手指了指自己,声音冷清:“你看我像是能拿出多少钱。”
对面没说话,她继续道:“妈妈,我现在手里的钱甚至在a市买不起一间房子,勉强够吃饭的,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不是不是!”付若云赶紧摆摆手,解释着,“池鱼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们怎么可能想向你借钱,我们都没钱,你怎么可能有。”
比起他们破产的焦虑,沈池鱼却很冷静:“破产就破产了,你和爸爸还年轻,正好可以回国内发展,国内这两年……”
“啪!”桌子被拍的猛地一阵,直接打断她的话语。
沈季风站起来,整个人像是忍了很久一般,大声喊道:“我早就说过,和她废什么话!你看看她说的像什么话!”
“好了好了,你这是干什么!你吓到她了!”付若云赶紧拉他坐下来,拍着他的背顺气。
沈池鱼确实被刚刚那么大声的拍桌吓到,但只是一瞬,这一声响也顺便把她从快要迈进蜜罐的脚拉回来,眼神更加冷漠。
“既然这样,那我们都别绕弯子,你们直说要干什么。”
“是这样的。”付若云盯着她,声音轻柔,“我们确实现在手头紧,你也没钱我们都知道,但是没关系啊,我们不为难你,我们有好办法,你知道艾利威斯吗?你肯定不知道,他有好大一家企业,而且他老婆刚死,现在别人都在给他塞人,我们池鱼这么漂亮……”
“你什么意思?”沈池鱼越听越不对劲,连后面的话都不想继续听下去,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反正也说出来了,付若云手疾眼快一把拉住她的手,站起身,情绪激动:“池鱼,你得帮帮我们!反正你也不小了,与其找个不靠谱的,不如听妈妈的,他有钱有势,而且已经64了,没几天估计就死了,你肯定能后半生无忧无虑!”
沈池鱼浑身冰冷,如坠冰窖,听着她的话连牙齿都禁不住发颤,好久她才找回来自己的声音,手背上的手就像是炭火,灼得她疼痛难忍。
“你们回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个。”
“你不要不识好歹,这些年我们也没有亏待过你,现在这样做不要以为我们只是为了自己,我们也是为了你好。”沈季风在旁边帮腔,站在不知所云的长者位置上对她指点。
“为、我、好?”沈池鱼重复着这三个字,每个字念出来她都险些咬到舌头,耳边是长久的空鸣。
她慢慢站起来,整张脸苍白得不正常。
“你们扔下我一个人的时候是为我好,奶奶去世你们也不回来看一眼是为我好,我高三那年求你们带我去国外被你们拒绝是为我好,我生病住院需要监护人签字缴费你们不在是为我好,我才刚刚成年你们就断掉我的生活费、卖掉我和奶奶的房子是为我好,我给你们打电话……”
沈季风站起来打断她的话:“够了!你天天说这些旧账有什么用,有完没完!”
“没完!”第一次,沈池鱼如同爆发一般甩开付若云的手,不小心打到一旁的沈明朗,男孩随即哭起来。
跑到付若云身边,抱着她的腰:“呜呜呜妈妈,沈池鱼打我!妈妈!她打我!”
付若云低头看到他额头小小的指甲划痕,也有些着急,生气地瞪着她:“我们大人之间的事和他一个孩子有什么关系!”
看着他们母子伉俪情深,她冷笑:“原来你也知道心疼人。”
把沈明朗哄道屋子里,付若云叹了一口气,不满地看着她:“池鱼你都这么大了就不能懂点事吗?爸爸妈妈这些年在国外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容易,我们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来找你的。”
她刚要上前,沈池鱼就退后了一步,她看着眼前这两个人,他们的眼神让她感到喘不过气来。
“妈妈,我真的很想问问你。”
她被所有人嘲笑辱骂时,她可以假装听不见,不去在意。
她被一个巴掌一个巴掌打的时候,她受下来了,疼痛可以自己消化。
她在医院天台快要跳下去时,最后还是熬下来了。
她没钱到快要睡大街没饭吃时,还会咬牙在除夕夜刷碗洗盘子不认输。
那么痛撕心裂肺的疼时,她都没掉过一滴眼泪。
可现在面对她本以为没有半分感情的人时,眼泪不受控制地大滴大滴地掉落,哽咽到无法说出来话。
“你们有没有一次、哪怕一次心疼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