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滚。”沈星遥打断他,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手术服下摆扫过脚踝,“我沈星遥就算死在手术台上了,也不会要他一分脏钱。”

王律师面露难色:“很抱歉,来之前我也没想到会是怎么个状况。”

毕竟,对于一般人来说,哪怕是苦主因为血站操作失误痛失家人,五千万的赔偿也足够让对方感恩戴德了。

可惜付总唯独算漏了一点苦主是他老婆,被他始乱终弃的准前妻。

“关于这件事,我不是很想和解。还请王律把我的意思转达给付寒池。”沈星遥无意为难一个传声筒,对他报以同情的微笑。

又是一个被付寒池脑残操作祸害的人。

见对方要走,王律师连忙斜跨一步,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沈女士,请稍等。”他换上一副严肃面孔,“相请不如偶遇,接下来我代表付氏法务部,与您谈谈版权问题。”

沈星遥了然,微微颔首。

她想过付氏法务部会派人与她面谈,或者游说,只不过没想到他们会派王律师来。

离婚找王律、合同找王律、版权找王律……

明明是律政界的活阎王,跟了付寒池却混得像个勤杂工一样。

实惨!

“走廊上不是谈事情的地方,况且星遥还没穿鞋呢。”陆薇面带愠色,剜了王律师一眼,“我爸说院长办公室隔壁那间没人,老登已经让人安排去了。”

她接过护士递来的拖鞋,在沈星遥面前摆好,“赶紧穿上,不然老登又要骂我不带眼色了。”

……

消毒水气味与王律师身上的婆罗洲1834苦味交杂,在狭小的办公室里发酵成令人不适的气息。

沈星遥裹着陆薇递来的外套,指尖划过协议新增的条款:“放弃所有设计版权,永不追究付氏侵权责任?”

“付先生的意思是,您作为神秘设计师WL的所有设计,本就属于付氏平台孵化……”王律师的声音越来越低,在沈星遥抬眼的瞬间戛然而止。

她眼底的血丝像淬了冰的刀,直刺他的心脏。

“孵化?”沈星遥笑了,笑声里带着血腥味,“七年前‘WonderfulLove’系列一炮而红,同年‘涅槃’系列斩获国赛银奖。”

“五年前‘涅槃’的衍生系列‘浴火’强势杀入国际大赛,最终入围决赛。虽然没有获得奖项,却成功帮助付氏的珠宝公司打开了海外市场。”

“三年前‘星河’系列拿下亚太地区设计大奖,成功让付氏珠宝四个字出现在时代周刊封面上。此后,一直荣誉不断,直至去年‘枕月’荣获国际金奖,付氏珠宝成功上市。”

“付寒池随口一句‘平台孵化’就想抹杀我所有的功劳。我倒想问问,究竟是付氏成就了我,还是我成就了付氏珠宝。”

沈星遥情绪略有激动,又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体力消耗得厉害。

缺氧使得她眼前一阵阵的发黑,身形也摇晃起来。

但是,她感觉到有什么无形的束缚正在剥离。

第五章 锱铢必较

陆薇赶忙扶住沈星遥。

她对沈星遥和付寒池之间的事知之甚少,沈星遥又向来是报喜不报忧的性格。

因此,她一直以来,也被相濡以沫的假象蒙蔽了,觉得自家闺蜜找到了一个好归宿。

此刻,她听得火冒三丈,当场猛力拍桌:“王律,你们付总是不是以为全世界都跟他一样没良心?星遥当年为了给付氏赶设计稿,高烧到40度还趴在画板上,现在他想白嫖版权?做梦!”

沈星遥被闺蜜突如其来的爆发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连忙拉过她的手,生怕她用力过猛,把毛细血管拍爆了。

仔细看了看,出了手掌通红之外,没有什么大问题。

王律师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水,努力躲闪陆薇想刀人的目光:“沈女士,付先生还说,如果您同意这些条款,条件您可以随便开。”

“我再说最后一遍。”沈星遥将协议推回去,指腹按在“付寒池”的签名处,

“七年间我的设计稿,无偿提供给付氏,唯一的条件就是:如果付氏违约,我有权单方面收回版权,并获得付氏珠宝49%的股权,以及一次性发放七年以来的所有分红。”

“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问题,是付氏违反合约把半成品稿设计提前透露给无关人士,导致新品样板提前曝光。付氏必须正视这个问题,而不是顾左右而言他。”

“这几年,林晚晚频繁模仿,甚至可以说抄袭我的作品,并且坚持不懈地碰瓷我,我一直在等待付氏的态度。付氏却听之任之,甚至说在暗地里纵容也不为过。”

“为了不打乱付氏珠宝的发展步调,我一直没有追究。但是现在的事态,已经严重到影响‘星之轨迹’全系作品的上市,同时损害我们两方的利益。你们还想继续包庇林晚晚吗?”

“付总在指责我‘平台孵化’的时候,有考虑过林晚晚这个真正的平台孵化的绣花枕头在无底线对我进行碰瓷吗?或者说,她这么做,是有付氏高层在授意?!”

“好吧,这些我可以暂且不深究。现在,我只希望付氏能够尊重契约精神,尽早归还版权、补偿我的损失,而不是混淆概念、包庇抄袭者。否则,我们只能法庭见了。”

王律师沉默了。

付寒池太过自负,平等地看不起所有人,把不求回报对他好的人当成自己的舔狗,呼之则来挥之即去。

殊不知谈判桌上的每一分钱,都在丈量着他们之间情分的厚度。

王律师认真地记录着沈星遥的诉求,难掩眼中的震撼。

光是知道WL的真实身份是自家老板的老婆,已经够震惊他一百年了。

见识到对方调理清晰的逻辑和犀利的口才,更是甘拜下风。

他是被派来游说沈星遥的没错,但后者先发制人,截断了他所有的路数。

难不成,真的要学律所的实习生那样,打感情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