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怪不得抢婚当天不见新娘, 原来是一招声东击西。

“你可听到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当下,暗卫将那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相告:

段乞宁远赴桑州营救邵驰,崔锦程日日夜夜守在宮殿门口盼她回来。

他?虽是段乞宁的侍奴,但宮人们皆知?宁殿下待他?非比寻常, 因而?无人敢限制他?的自由, 只敢偶尔在打扫宮殿时瞧上两眼, 看看那俊美的少年?是否还如一樽望妻石般杵在殿门。

直至当月廿午后,电闪雷鸣, 天降暴雨,有个小宮男淋雨跑到崔锦程身侧:“哥哥, 你莫要离这木门太?近,小心引雷上身。”

崔锦程回神, 同他?道谢, 却不肯离去, 那小宫男倏然?将一摞纸条塞进他?的手心。

纸条被雨水打湿, 字迹晕花, 勉强可以看清:“段乞宁抢亲, 危机四伏,速来偏房议事。”

崔锦程怔怔地?凝視墨迹,心中唯剩“她有危险”的念头, 脚下生风冲入雨帘,往偏房去。

他?推门而?入,便见方才传信的那个宫男俯身行礼退出去,輕輕带上房门。

静谧宽敞的偏房中央,身披斗篷的女子原本是背对着?他?的,在听到关门声后缓缓转过身来,摘下宽大的帽檐。

崔锦程心头一颤, 脊背瞬间有股寒意爬上。

这里是大幽国境,这儿是玉儿殿下的宫殿,大幽寻常百姓都难靠近,更?莫要说是有着?家国之别的大延人,可赫連晴就是有这通天的本领,此刻出现在他?的面前。

“二殿下……”少年?震撼地?喃喃,她不是这场婚宴的新娘嗎?为何会在这里?桑州那邊又是何种?情况?段乞宁当如何了?

所有的疑惑化?为他?面上的焦急和惶恐,崔锦程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她怎么了?”

赫連晴则是一副猶猶豫豫的模样,眉宇间更?是有些凝重,尤其在听到崔锦程的后半句话。

若非迫不得已,她也?不想用这种?……不见光的手段来获取秘钥,可是父亲的压迫和蛊毒的折磨都让她身心俱疲。

赫連晴緊緊攥緊手,眼看着?崔锦程折返脚步用力拉动门闩,临行前苏彦衡的警告声倏地?回荡在耳邊:

“殿下,下不去手的时候,就好好想想段乞宁,她是如何下手的。她都能?挟持拓跋箬来威胁殿下、威胁我们,您凭什?么不可以?兵不厌诈,殿下,争权夺位,胜者为王。您若良心上过不去,登凰时,给他?封个位份便可。男人嘛,好好补偿一下就行,该利用的还是得利用……”

赫連晴的呼吸和心跳同时一重,她将掌心搭在崔锦程的肩上,阻止他?拉门的举动:“锦程弟弟,唤你过来,的确有要事同你相商。”

崔锦程固执地?追问:“她如何了?”

赫连晴不回他?,反倒是从衣襟里摸出一封信:“有一件比她更?重要的事,不妨看看?”

崔锦程谨慎地?投去目光,却在见到信笺上面的字迹后骤然?将那封信抢去。

这个字迹……

少年?眼瞳睁大,已飞快地?拆开信件。

若他?之前还有怀疑,再见到信的正文后,展开信件的双手都控制不住地?在发抖!

这是一份家书!他?的母父亲笔所写?!

赫连晴见他?如此激动,心中不免有了些底气,她未加催促,而?是让他?把信件看完。

这封家书不长,但却表达了崔家主和崔家主君对儿子的思念,崔锦程的头从信件上抬起,眼眶湿紅着?看向赫连晴:“他?们现下何处?”

赫连晴便知?鱼儿上钩,摆出冷漠有威严的面色,冷硬地?道:“邵家军凯旋途中,途经雪州,寻觅到你母父的踪迹,发现他?们当时逃过了尚家的追杀,并没有死,而?是躲藏在雪州南邊的部落中。现下已被邵家军接回,就养在京州凰城中。”

赫连晴带着?试探的口吻又道:“你想不想见你的母父?”

崔锦程缓缓将信件捏緊,纸张被他?揉得褶皱,猶如此刻他?煎熬的內心。

赫连晴想了想,补充道:“他?们一把年?岁,身子骨早就在雪州的时候就蹉跎坏了,我将他?们安置在东宫,每日用名贵药材养着?,才有些许转色。”

“多谢……”崔锦程道。

赫连晴话锋一转:“锦程弟弟,这可不是白养着?的,需要劳烦你替我办件事。这件事你力所能?及,并不难办,你务必答应,否则,我远在大幽,怕是也?来不及保下你的母父……”

她发现,自己还是不擅长做这种?事,因而?说得有些生硬,但所传达的意思却是不假,苏彦衡的确会这么做。

崔锦程咬紧唇瓣,家书已被他?死死捏在手心,乱成一团。

赫连晴将事先准备好的药包递出去,少年?的眸底浮现警惕。

“你放心,不是什?么毒药,这是一点点蒙汗药,专门匹配凤求凰调制的,可以让她昏睡很?久,不会当真要了她的性命,你只需要将她胸口上的月牙刺青纹路拓印下来交给我便可。”赫连晴道,“是不是很容易?”

“你这样说,便是料定她此行能?平安归来?”少年带着几分迫切追问。

赫连晴装聋不语,自顾自将药包塞入崔锦程的衣襟口,道:“锦程弟弟,我的时辰不多了,我必须得走了,宫里的时辰和你母父的时辰都不充裕,你好好斟酌一下该怎么行动,我给你半月的时间准备,段乞宁月事来潮的前几日,是最适合动手的时机,等你的好消息。”

……

距离赫连晴与他?约定的半月,已过一半,段乞宁再品味崔锦程方才的面容,竟然?被她品味出几丝急切来。

女人低笑出声,手指摆了摆,令那名暗卫退下,不久后她踏出寝殿,一直守在门口的崔锦程等人果不其然?围上来,关切地?询问她。

三个男人,阿潮最寡言,黑眸熬紅地?望向她,阿也?最吵闹,已围着?她嚷嚷转了一圈,反倒是崔锦程折中,既没有沉默到一语未发,也?没聒噪到问东问西,只是有些怯怯地?犹豫着?该怎么开口,眸底盛满心疼地?唤了她一声:“宁姐姐。”

段乞宁的視线落在他?身上,勾起一抹浅笑:“我无碍了,不必担忧。”

崔锦程明显心石落地?松一口气,段乞宁越过阿潮和阿也?,行至他?面前,笑里藏刀地?问:“锦程,听底下人说,我不在大幽的这段时日,你日日守在殿门口盼我回来,是真的嗎?”

崔锦程不知?道她为何突然?问这些,潜意识忽地?觉得哪里有些别扭,但是又说不上来,于?是少年?点点头做回应。

段乞宁依旧浅笑着?,手掌贴上他?的面颊,輕轻抚摸,拇指在他?的唇角邊摩挲:“让你担心了。”

崔锦程摇摇头,诚挚地?道:“宁姐姐,你能?平安回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