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彦衡阖上眼,攥紧拳,压抑心中的波动。不!赫连玟昭没有变,她?怎么会变呢?她?已经死了,只有他还被困在原地饱受折磨!

待男人再度睁开眼,神色已恢复平静,有条不紊地道:“微臣很?清醒,便是?为了江山社稷,微臣也?不得不清醒。陛下现在对微臣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微臣心中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殿下的助力。”

赫连玟岚恍惚了一会,喜上眉梢,不疑有他:“彦衡,你有何事,尽管道来?!”

苏彦衡当下将御书房那日看到的立储奏折道明。“殿下,微臣目前所求,唯有令二凰女殿下从大莽平安归延。”

“你的意思是?,赫连玟昭极有可能派人杀害二凰女?”凌安王难以置信,“那可是?她?的亲女儿!”

“殿下方才不也?说位子坐久了,心术会偏移的吗?”男人梳理着,“三凰女殿下最得圣宠,其?父族权倾朝野,陛下有所忌惮,故虽属意于她?入住东宫,却迟迟不肯下诏。而二凰女殿下出身低微,更有传闻道她?来?历不明,然她?大莽为质多年,民心垂怜久矣,若能安然回延,她?于大延江山的功绩,必筑民心所向?,风头势必碾压三凰女殿下。微臣相信,这不是?陛下愿意看到的局面。凭微臣对陛下的了解,陛下绝不会让大延太女之位落入身份存疑的二凰女掌中。”

凰帝对外,只道赫连晴为她?偶然醉酒宠幸了个洗脚宫男所出,举国?上下人尽鄙夷。其?父在诞下二凰女后被赫连玟昭赐死。

凌安王对此也?深信不疑。她?思忖苏彦衡话中意:“你想让本?王助二凰女为东宫?”

“正是?,”苏彦衡颔首,“天下之大,唯有你能做到了。若顺应民心立二凰女为太女,陛下必然怒急攻心,暴虐之症加剧。朝堂人心惶惶之危,未必不是?殿下成?就大业的天时地利之机。”

赫连玟岚深呼吸一口气,平复起起伏伏的胸口,眼眸明亮:“彦衡!你愿助本?王称帝?”

男人露出不忍之色,但眼底却是?坚定不阿的:“是?,殿下。凰帝残.暴狠厉多时,已是?民心尽失,三公九卿皆人人自危。微臣虽留有旧情,但微臣更愿江山易主,得明君掌国?。殿下,您就是?微臣将来?想要辅佐的明君……”

一番激昂陈词已将赫连玟岚的心绪扰乱,她?在他那得到期盼已久的赞扬,喜悦之情冲昏头脑。凌安王一举将男人拥入怀中,碾磨男人的红唇。

赫连玟岚解了心爱之人的腰带,与苏彦衡缠绵于屏风之后。

屏画上的陡峭山峦都似乎为这抹春意柔化?了棱角……

……

清明之后,便是?谷雨。

一旬之前,段家主将段乞宁唤去前厅,说是?礼部送来?有一封蓝金裱花、绣着锦绣龙凤祥云图案的請柬。

段乞宁的眉梢折出痕迹,想不起来?原著中有这段。

事实上,很?多事情的发展已经偏离轨道,就好比上次时疫爆.发一事。

未知的恐惧到底是?有的,段乞宁纵然有些紧张,但她?不是?个坐以待毙之人,姑且暂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段家主近日气色不好,衣裳首饰妆点一番,才勉强恢复些往日里头的精气神。她?用?完早膳在女使伺候漱口下,和段乞宁道明请柬内容:“五年一度谷雨大祭,陛下这次选定在京州郊外开坛祭谷神,年初的时候就定下了,礼部今日将帖子送到,邀请京晾一带及临州达官显贵家的女娘儿郎们一道,伴圣驾随行入郊。”

段乞宁眼皮一跳,听?起来?咋这么像……相亲局?

果然,段家主后边的话印证了:“后宫三年大选的日子打巧和谷雨大祭撞上,如今大延崇尚勤俭,两件大事都操办得花费不少?财力,户部拟了个一切从简的合办奏章,陛下龙颜大悦,准了。”

这场郊外祭祀,各大官家公子云集,方便凰帝择选;落选的世家公子抑有机会被赐婚给?亲王贵胄;若是?有看对眼的世家女娘公子,凰帝一高兴,当场指腹为婚也?不一定。

不论哪种,都是?凰恩殊荣。所以礼部的消息一经放出,诸位官宦人家纷纷坐不住了,铆足了劲要把?自家儿郎送去伴驾,年满十六尚未娶夫的女娘亦是?摩拳擦掌。

但听?闻此次祭祀圣驾仪仗均按历朝微服私访的礼制,随行名额有限,一柬难求,并非想去就有。

段家作为晾州首富,亦是?陛下钦定的凰商,凰帝特别留有名额。

段乞宁抬手指了指自己,有些受宠若惊和懵然:“啊……我?”

段家主心事重重,颔首:“这是?陛下的意思。”

点名道姓、请柬上白纸黑字要段家大少?主段乞宁务必随行,段家敢拒绝,那就是?抗旨。

段乞宁瞬感压力山砸到了脊背上。

“你先去准备准备吧,”段家主把?请柬交于她?手,“不日礼部安排的车马就会来?接你,先想想带哪些个伺候的人去。”

段乞宁亲自检阅完请柬,上边注释了仪仗规格:随行的世家女娘公子均可携带两名仆从贴身伺候。

多福多财眼睛发光,段乞宁拍拍他们的脑袋:“对不住,这次你俩看家。”

阿潮那便倒是?没什么问题,前几?日办完事就启程,已经在回晾的路上,难办的是?崔锦程。

赫连晴回国?的日子就快到了,眼下绝对不能再让他出差错,最稳妥的办法就是?随身携带,可是?她?近日和那少?年的状态可谓是?针锋相对、张牙舞爪。

段乞宁收好请柬,推开明月轩主卧的门。

他起先还有力气,处处在她?喂饭上药时激烈反扑,这几?日人有些蔫蔫的,对人对事都不大提得起兴趣,包括段乞宁。

段乞宁给?他喂粥,他会吞咽;段乞宁给?他擦药,他总是?会用?那双空洞的眼瞳静静盯着她?的举动;后来?,就再没开口说过话。

人活着无非一个念想,他如今没有念想,一心求死。

段乞宁终究是?心绪烦躁,膝盖抵上床缘,素手轻轻捧起少?年的脸颊。

多日未曾修剪的胡渣刮得指腹生涩,她?低声唤道:“崔锦程。”

少?年一动未动,若非鼻翼呼出的是?温热的气息,段乞宁几?乎以为他已经死了。

没有回应……

段乞宁松手,照常捏过他精瘦的手腕,撩起袖口,蘸取药膏上药。

限制住他的行动,伤口恢复得很?顺畅,血痂剥落,长出新肉。

做完这一切,段乞宁解开那些绸缎,取下他口中的布团。

少?年的四肢均因为长久的磨砺泛起红润勒痕,崔锦程恢复自由,眼眸有些许生机。

他凝望她?,还是?没说话。

这段时日以来?,段乞宁确实也?觉得有些累了,尤其?是?在看到他这副行尸走肉般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