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有些惶乱了,“苍天可鉴,臣妾从没唆使过他和母族如此行事,他们甚至将我也瞒在其中。至亲胆大包天、无所畏惮,我却不能看他们一错再错、万劫不复,故而特来自荐,恳请太子以我为人质,换回侧妃,反挟景逸就范。”
景苍看着祝贵妃。在他的记忆中,她像父皇母后身后的一道影子,留给众人的,永远是一张模糊的面孔。
今日才发现,她长相娇美,有种迥于母后身上端庄雅丽的风仪,仿佛一朵在角落默然绽放的芍药,迫不得已才现于人前。
景逸的来信内容,他只向父皇母后禀过,尤其虞绯的状况,更是仅有母后清楚。景苍听祝贵妃一席话,像是母后授意她而来,兴许母后担心他对峙景逸吃亏,特地为他加个筹码。
但朝堂之事,后宫不得干政,何况这两军交锋的险境。其次,祝贵妃与宁王案是否有关联,还需朝廷进一步的调查,她的片面言行也可能是为自身洗去嫌疑。最后,她虽是妃嫔,却属长辈,代表着天家的威严和父皇的颜面,他若将她掳至阵前,岂不贻笑三军。
景苍淡淡道:“贵妃美意,儿臣心领,但平乱一事,我自有对策,您请回。”
祝贵妃趔趄一步,复镇定道:“我这样做,也有私心……我希望朝廷不费兵卒降服宁王,从而对他从轻发落,我希望护得太子侧妃及腹中皇嗣安康,也算我为祝家之人戴罪立功。”
似乎想到什么,“太子,臣妾绝不会叫您难做。我会持剑横颈于逆子面前,逼他请出侧妃、归顺受惩,哪怕血溅当场,亦与您和皇后无关。这是身为慈母的一片爱子之心,也是维护家族的一份绵薄之力,求您成全!”
景苍思忖片刻,踌躇:“父皇那边?”
祝贵妃道:“只要您答应,我便去请示圣上。”她落寞地笑了笑,“您和皇后点了头的事,圣上必然会同意的。”
景苍颔首,却恍惚觉得,他从祝贵妃身上看到了日后杨芷的影子。
不爱仍娶,为一个女子的家世将人困在深宫。这样做,真的对吗?
因为计划中多了一个祝贵妃,景苍给属下消息,稍微改动了些作战策略。
他原意是想假作迫使答应景逸要求,但提出要见虞绯一面,按照景逸禀性,必会让他独身进府,完成信上条件。可蛊已解除,他不受景逸掣肘,可以佯装傲然叫他带虞绯出府见面,若景逸不从,以蛊相逼,他便直言让他玉石俱焚太子无故死在宁王府门前,朝廷三军不会罢休。景逸心虚之下不过色厉内荏,肯定会冒险带出虞绯。
只要他见到虞绯完好,再捅破解蛊一事,以大军压境逼迫景逸归还虞绯,对方才能苟延残息,纵使景逸心有再多不甘,迫于自身性命和手下谏议,也得照做不误。
可这些,都是他对人心的推测,若失算一步,虞绯性命有忧,他怕无法原谅自己。
但祝贵妃的参与,如他平叛景逸途中的神之助力,等他确定虞绯无事,便由祝贵妃上场演这一出“母逼逆子”的大戏,相信不用过多拉锯,景逸很快会放还虞绯,束手就擒。
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软肋,比如虞绯之于他,祝贵妃之于景逸。
景逸风流放诞,却对祝贵妃的耳提面命装得如高洁君子,明明狼子野心,却在她面前表现得不慕名利权势……种种,皆为母亲宽心开颜。
他相信虞绯定能平安回来。
–
“王爷,东宫来信。”一个侍卫禀道。
景逸慢悠悠地推开怀中的美婢,接过信件,“今天他不就要和虞绯见面了吗?又写什么幺蛾子。”定睛一察,旋即拍案,“他居然要我把虞绯带出府见面,不然随我玉石俱焚,他还想死在王府门口,让父皇找我清算!”
一个幕僚道:“王爷,东宫忽然先发制人,是不是察觉了蛊的不对劲……”
景逸抬手,挥退下人,凝眉沉思。
他原想借蛊逼迫景苍孤身入府,在天罗地网中叫他自废双腿、写下让位诏书,但他竟负隅抵抗,宁死争斗。
这与他素来稳中求进、顾全大局的行事作派不符。
景逸思忖:“皇兄为人处事一向周密严谨,发现解蛊倒不稀奇。”
幕僚皱眉,叹气:“王爷可有应对良策?”
景逸瞪了幕僚一眼,“一群衣架饭囊,遇点差错,就畏首畏尾,怎成大业?”
幕僚们面面相觑,十分悻悻。
本以为是板上钉钉的从龙之功,没想却是胜算极小的豪赌之局。
身无退路,一众只能苦思冥想应对太子的计策。
景逸问:“虞绯怎么样了?”
“每天老实地呆在您房里,下人们看得紧,她没机会和任何人接触。”一个心腹道。
景逸点头,倏地想到什么,阴恻恻笑道:“去药房找瓶断肠散,我要让皇兄真正知道,什么叫做‘温柔乡是英雄冢’。”
0071 只能活一个
虞绯窝在景逸寝房,像只被关在笼中的鸟雀,既无同伴商量救援,又无能力撬锁逃脱。
这样过了三四天,她心急如焚。不知景苍察觉解蛊没有,又担忧他受景逸胁迫做出什么愚事。
剧情走到现在,已如脱缰的野马和原文大相径庭,唯一不变的是,景逸要僭位谋反。
这回景逸剑走偏锋,却棋差一着,可手里有她这个人质。虞绯万分祈望,景苍能够发挥他的英明智慧,识破她过去以及景逸如今的连篇鬼话。
与其跟景逸同流合污,她更希望和景苍握手言和。
想曹操,曹操就到。房门“吱呀”一声从外开了,景逸带着几个侍从风风火火地踏进来。
“王爷终于想起我来了?”虞绯斜倚小榻,嗔他一眼。
景逸大步过来,俯身要揽她肩膀,“这不是养娇几日,用娇一时,我这几天都在忙我们的大业呢。”
虞绯侧身,叫他扑了个空,撇撇嘴:“那我得先听听王爷要我为您的大业添什么样子的砖瓦,牺牲太大的,我可不依。”
景逸站定,笑含深意地道:“不过叫你在府上与他见一见面,娇声软语哄他两句,看他自废双腿,写封荐我为储的奏折。”
虞绯心中悚然一惊,却面上不显,“什么时候?”
“今天。”
虞绯不觉坐正,蹙眉,“他怎么会……”